再说到,自木莲生将近淮岭一带时,可谓是几经波折,几乎日日在林中又躲又藏!
好在包德带人搜寻良久,却在此时忽接到木通来信,说是游沙国遣使来谈,现也已至淮岭附近,命他接洽。这包德从南奔北、苦苦游说,如今总算盼得盟约自然高兴,于是便不去理会莲生之事,调转马头自去顾他的密谋。
莲生不再见人追寻,以为包德离去,便放心许多,于是再携阿苾北上,可不想竟就是这样不巧,路上又被包德遇上。
既然遇上了,包德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正欲追去却被不知细里的姜达拦下了。
这姜达便是游沙国派来的使者,他是丹图的胞弟,然而他谋略、朝政上比不及其兄,但野心、毒辣却更胜。这姜达听包德说了几句,便也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他随之勾唇一笑,竟然抢在了包德之先,率其部追了上去!
然追上后却又只将那男女僮仆擒下,而特意放丢了莲生。
包德见之不解,姜达又是颇有深意地一笑道:“包兄弟,本王得罪了,此事本王有了好主意了,你且莫管,便照你我盟约南下去吧!”
话毕,已将包德撇开了,自率其众部悄悄伏在莲生之后,包德只得命人给木通带个话,自己则不放心继续跟着姜达。
而莲生经历追捕,拼死一气跑了三里后,精疲力竭、脚下虚浮,两腿一软倒在了溪边!
淮岭山水向来有名,此地林深绿浓,涓涓潺潺伴着偶啼的鸟鸣,倒也清幽,只是她顾着担惊受怕、东躲XZ,呆了许久竟不曾注意。
略略动了动手脚,好在没摔伤了筋骨,莲生往前挪了挪,看见了那投在水里的倒影——蓬头垢面,只一双凤眼还可见其可怜媚态,便不由叹了一声:
“如今虽是落魄逃命,但君子不舍其冠,女子不苟其容,即便躲过了这一劫,我又怎好这般模样去见他?”
想着那追来的人要寻也寻着了,自己就是再跑左右也跑不过马去,便放下顾虑脱了鞋袜,一双玉足踏入冽冽清波。
秋风已起,稍有凉意,莲生轻嘶了一声,紧了紧双肩,没入水中。
她肤嫩如膏、肌白胜雪,偶见掬水颈后,粼粼清波淌在双胛间,似细露滚荷边,能漾起三千春心……
待长发轻绾,再着青衣娉婷,便又是曾经伊人颜色!
出水芙蓉怎样楚楚娇妍!这一副景也不知可有人见着,若是见着,只怕就是鬼蜮恶人也要动了怜惜之心!
莲生忽受惊,一时确实吓得花容失色,不过说到底她也并非娇惯养大的弱质女流,虽历父弃仆叛、生死一线的连连打击,犹未迷了方向,倒反而因阿苾方才一番“舍命相救”,叫她下定了决心振奋一搏!
于是孤身一人提裙北上,仍是要去见她心上之人!只是却不知,她心上之人如今正预备与他人的大婚!
天子之家,望族之后,一时间守尘与炽莲的婚礼俨然成了全京城唯一件紧要的事,眼看距大婚只剩七日了,然而就在众人高高兴兴、忙忙碌碌时,却已有一千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了京郊城外……
这一月余,守戎可谓又尝了一遍人间冷暖,他一心想有人助他阻拦婚事,所以不惜亲自一一登门交际,可这些人虽确实敬佩嬴王的气概本事,奈何身在风云眼怎会不识趣?
谁都看得出从今以后太子之位再无争议,又怎敢再生党争?更何况去成全什么儿女情长的私愿?听够了推诿搪塞,叫守戎时常苦笑自嘲又成了当年的弃子!
不过最可气的,是朱瞻诏不仅公然献礼讨好于东宫,更叫守戎在朱家府门前白候了一夜,用他在奴仆前失了的颜面去向姶静表示诚意!
就连曹欣父子闻听此事都觉得过分,扬言要前去讨个说法,守戎却拦下了两人,摇头道:
“罢了罢了,他此时就是跪下来向本王赔礼道歉了,又有何意义?其实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已求得赵家败落,自然无所谓日后谁人做主。哈哈哈……说起来竟还是他朱瞻诏谋划最好,本王辛苦忙了一场,倒是在白替他铺路。”
“当初可是他先来求靠殿下的,他怎能临阵倒戈?如此无情无义,他还算是个军人吗!”
曹欣觉得惭愧,咬着牙恨道:“这个两面小人,简直叫人不齿!枉我尊他为老师,如今想着真是恶心!”
“曹统领不必如此……”守戎蹙着双眉,这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殿下!”曹欣却忽然拱手抱拳,上前一步跪倒!
“我曹欣是个粗人,并没有他那等算计!从前决定辅佐当今圣上,便是那等恶事我也做得出来,如今既然选了殿下,也是一样!我愿从此与朱瞻诏划清界限,请殿下放心!”
“我也愿意一直追随殿下这样的英雄!”曹验立刻随他父亲一步跪倒,而且他的心思更简单纯粹,因此脸上没有那等肃穆,只有朗朗开怀。
“快快请起!”这突如其来的忠义之表令守戎意外,他赶忙上前去扶,“便只是能得二位相助,这朱瞻诏也能算是本王的恩人了!”
走了一个假谋臣,换得虎将真情,看清世事确实不错,只是那一人心又怎是此一人心能补得?
夜凉如水,灯火犹明,守戎又换了那一身玄色长袍,冷冷瞧着檐下人的忙碌,独自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