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送的第一把箫……)
那里,炽莲、炽焰等七八个人已经在了,正围着一张书案哄闹,兄妹俩进门时,只听得炽莲声音尤为清脆道:“不许抢,这个玉带我要了!”
众人疑惑,问道:“这玉带是男子之物,你要来做什么?”
炽莲抱着一条梨花黄玉带,笑而不答,却不知哪个多嘴的道:
“她呀!当然是留给太子的了,除此之外,绝无二用!”
众人哄堂大笑,这时守戎两人进来,因他身上自有一股威势,所有人顿时静了下来,怯怯地上前行礼。
炽莲方才红了脸,又见守戎眼神古怪,讪讪地笑了笑,随手拿了案上一个最为精致的锦盒交给他,道:“守戎哥哥,焰儿常从外头淘换些稀奇玩意儿来,见者有份,这个给你吧!”
“不行!不行!”
炽焰赶忙站起来伸手阻拦,无奈守戎个子高大看着瘆人,他又还跟人家不算熟悉,一时不敢造次,只好怏怏道:
“这个……这个是给公主留的!”
说着,又小心拿眼偷偷瞧向守澈。
守戎才刚打开盒子,闻言一笑递给了守澈:“这个我也不会,既然是人家焰公子一片心意,那澈儿你就拿着吧!”
守澈接过来看时,原来是支湘妃短箫,竹泪点点原已是极为雅致,只是又一溜儿压着细金花,尾上还坠了一块彩线络的白玉环,反而显得俗气了。
守澈在宫中几日,便知道些东西好坏了,因此心中不禁觉得可惜了这好竹料,但抬头又见炽焰涨红了脸,转而扑哧一笑,轻声道了谢,将短箫收入袖中。
炽焰见她收了,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憨憨笑了。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小童,悄声提醒道:“太傅来了!”
炽焰一个机灵,慌慌张张道:“快把东西收起来!”
话音一落,案上山堆似的物件被大伙儿洗劫一空,守澈吓了一跳,等再回过神,却看众人都端端坐着了。
显然,这样的行径不是一回两回了,守澈不由觉得好笑,对作为事儿头的炽焰,也又有了些新的认识。
暂时还没能融入的两兄妹这一晃神的功夫,太傅已走了进来,于是再行礼上课,及讲通了《孟子·尽心》一章便下课,各人回去用午膳。
守戎因要前去帮着安排随行将士的去处,所以先走了,只命小丫头带着守澈回北宫。
“公主等等我!”守澈才踏出英才殿,炽焰便追了上来。
“什么事?”她闻声回头,茫然地看着他。
“上次无意弄坏了公主的箫,那支湘妃箫是赔给你的,公主喜欢吗?”
“我喜欢的,你有心了。”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炽焰有些惊喜,亦有些小心。
守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者无罪,再说不过是一支箫罢了,又何必放在心上呢?我一时伤心,反应大了些,害你紧张了这么久,是我不对。”
“没有没有……”炽焰开心的如心坎上抹了蜜,一面摆了摆手,但又觉得好像在说自己没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忙改口道:“是有的!啊?不是!没有!”
伶牙俐齿的炽焰忽然就觉得说不清自己的意思了,守澈看着他,小脸上满是不解,也很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炽焰大概觉得解释太难了,只好道:“总之公主不生气了就好,公主,我们一道回去吧?”
“好啊!”这样跟他说话,守澈也觉得累得很,而且觉得很浪费时间,便乐得作罢。
等两人回到北宫,早有人摆好了饭,炽莲是被别的事绊住了,所以晚了一会儿了,守戎则命人来说要替几个同袍践行,不来这边用饭了。
三人于是一同开饭,边吃边聊吃了得有小半个时辰,及撤下饭菜端上果品,炽莲又要出门,于是守澈也起身回房了。
守澈早起与守戎前去大殿,她这会儿也困了,便脱了鞋袜和衣躺在榻上,大丫头紫绡见她眼皮打架,起身拨了拨炭火悄悄出去了。
等屋里就剩了她一人,守澈这才从袖子里拿出那支箫来把玩,看了看又学着放在嘴边吹,因不曾学过,所以出声呜呜并不成调。
守澈自觉无趣,正欲搁下午睡,又听见门口有人说话。
“紫绡姐姐,你让我进去吧?我说两句话就出来!”
“不行,公主才睡下,被你吵醒了可怎么办?我倒不怕受罚,就怕有人又要日夜念叨个不安了!”
“紫绡姐姐,你又取笑我!”
“去去去,别在这儿拉拉扯扯的,不跟你闹!”
守澈听出是炽焰的声音,便向门外道:“紫绡姐姐,叫他进来吧,我还没睡着呢。”
“是!”紫绡答道,将炽焰请进门,叫人端上两盏茶又退出去了。
守澈拢了件羊皮小坎肩,捧着杯子问:“找我有事吗?”
炽焰喝了一口,嫌茶味儿太淡,偷偷将手指头伸进茶盏里搅叶子玩:“没什么事儿,我讨厌睡午觉,就来找公主说说话。”
“你叫我守澈就行了,我还是不习惯人家叫我公主,有时听见人家这么叫还会出神,不知道是在叫谁。”
守澈说着,也学着搅叶子玩,两人对视一眼,咯咯笑了。
炽焰四下看去,屋中除了床榻橱柜必须之物等,并无多的摆设,暖帐窗纱一律是素色,有两张字也不挂起来,就丢在一边,笔墨书籍倒是齐全又是新的,大抵是陛下刚送来的。
窗前供了个香案,有个青玉瓶盛着新折的红梅,算是屋里唯一的颜色。因此心里不禁纳罕,这个公主除了通身的傲气外,果真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转眼又看见她手边的湘妃箫,才觉得不相配,便拿起来一面偷偷地将玉环卸下来藏在袖子里,一面问道:
“守澈,我刚听见声音,是你在吹箫吗?”。
守澈放下杯子,低头道:
“我不会,上次那支是我母妃的,我之前住在军营里,见的都是刀枪剑戟,哪会吹箫。”
“那——不如我来教你?”炽焰的两眼忽得露出喜色,忙道。
“好啊!”
守澈的两眼也忽得露出喜色,于是炽焰走进前挨过守澈身边坐下,指着那箫,将八孔十二吕律教给她,又手把手教给她指法。
守澈认真得听着记了,觉得很是新奇,笑道:“炽焰,你好聪明,你也爱吹箫吗?”
“我更喜欢笛子。”炽焰摇头,从后腰解下一支短笛递给她,“这是我常带的笛子。”
“这不是一样吗?”
守澈从炽焰手里接他的笛子看了看,又看看手里的箫,嘟囔了一句。
“不一样的,一个横着吹,一个竖着吹。”转头见守澈呆呆出神,又道,“其实也可以说是一样,不过开孔出声的位置不同,吹出来的音色就不同,我吹给你听听?”
说着,炽焰先拿过笛子吹了一首宫中小调,又拿过箫来吹了一遍。
守澈仔细听罢,又拿过来比着看了看,笑道:“我听出来了,这笛声更显轻脆,如鸟鸣宛转悠扬;这箫声低徊深沉,回味遐长更显细腻。”
“不错,箫声多表哀怨凄悲,所以我不喜欢,相比之下更喜欢笛子的欢快灵动。”
“笛子确实更合你的性子,我就更喜欢箫了。”守澈把玩着,听过箫音更加爱不释手,“方才的曲子,你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了!”说着又拿过箫来凑到了嘴边。
守澈本是聪颖过人,炽焰吹了两三遍,她便记住了指法,有样学样地便呜呜咽咽能吹出半分相似了。
两人在一块儿呆了许久,兴味不减,这时候听见外头响动,大概是守戎回来了。
守澈竖耳细听,不禁觉得奇怪——是出了什么事嘛?怎么哥哥竟是坐了轿撵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