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倾城,公子绝世!)
四月初七是炽莲的生辰,炽莲刚醒就见双儿跪在那里笑道:“奴婢恭祝姑娘生辰。”
炽莲笑着起来,道:“你个人好滑利,拜什么寿,快起来!”
这两人嬉笑着,红裳带着小丫头端水进来道:“姑娘,请梳洗吧!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打扮得喜庆些才是,不如穿身艳的吧?”
炽莲一面坐在镜前挑珠珥,一面却道:“还是就穿平常的吧,我穿不惯了。再说还是在宫里,我一个小辈的人,也不是整生日,值当什么?要红红艳艳的叫人笑话!”
双儿替她梳了头,又打趣道:“什么穿不惯,您在家时不专挑些亮色的衣裳穿?在宫里,公子不还是成天穿赤色,也不见怎么样,怎的到您这里生出这么多规矩?姑娘少寻由头,还不是太子殿下一二日进宫来,你怕他看了不喜欢?”
炽莲羞红了脸,嘟嘴骂道:“浑说你的!才夸你,你又说嘴!”
这边正说着,左相进来了,面带慈色道:“莲儿起来了?今日好早啊!”
炽莲连忙起身请安,请了安又紧接着跳起来,抱住左相的胳膊晃道:“父亲,今年赏莲儿些什么啊?”
左相笑呵呵地刮了一下炽莲的鼻子,道:“就知道讨东西,没心肠的!”
“哪有?”炽莲一味撒娇道,“女儿行了礼、问了安了,可是守规矩,可是挂念父亲的。”
左相大笑道:“哈哈哈……机灵鬼!放心,这回的礼物你必然喜欢!”说着叫小丫头捧进来一个锦盒。
“烟罗霓华舞裙!”
炽莲打开一看,便见晶光盈盈、夺目璀璨,立刻喜上眉梢,高兴地将裙子拿起来看了又看、比了又比,跑到在镜前细细地瞧,想着穿上的样子,脸上都乐开了花。
其实烟罗霓华舞裙倒不是做工多难,只是材料难得。
平常烟罗、烟纱是常见,做这舞裙的却并不是一回事,乃是选那最轻、最细的水鸟羽、蚕丝、金银线拈织而成,而且都得是最细致的,千万次难做出一根线来!
拈出了这般千里挑一的线还远未完,烟罗霓华舞裙一件三层,层层得织得薄如蝉翼,通体不施文绣,连缝线的针脚都得小如蚁足。
虽然乍看素简无华,但锦羽见光自带流光溢彩;金银掩映更是晶莹闪烁,所以舞将起来,虚虚实实——仿佛有那镜花水月、浮光埋雾之感。
左相自然看出女儿的心思,笑道:
“上回全靠你的主意,双江运河久措难断,你的法子很好,陛下也夸你,这是为父赏你的!这裙子来之不易,若不是你的舞艺闻名天下,恐怕一座城池也换不来,快穿上!与为父看看,是值也不值!”
“是!”炽莲浅浅一揖,抱着裙子进了里间,双儿和红裳也都高兴,跟着进去伺候。
及换了衣裳,炽莲鞋还未穿上,赤着脚“铃琅玎珰”地又跑出来,在镜前站定,瞧那模样真是俊俏!
乍一看,彩华笼罩、有祥云护体,仿佛仙子下凡幽虚飘渺!
细一看,不施粉黛、铅华未着,却是最清爽素雅的真容颜!
一挂眉似青龙卧,一双眼如水中月,纤纤细玉似的口、鼻、耳亦都生的巧,但最妙的是那殷虹石榴耳坠掩衬下,一截光洁的脖颈、雪白的双肩、削立的锁骨使人痴醉!
青丝扶腰,看去更显身姿体态窈窕,举止间袅袅娉婷,依依动人!裙摆下一双玉足小巧白皙,又有脚踝上的银铃铛随着她行动处作响,仿若仙音天成。
炽莲在镜前看得正喜欢得意,小丫头花履进来了,道:“姑娘,太子殿下回来了!”
炽莲更是眼前一亮,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亮前就到了,现已安置妥当了,太子着人来问姑娘好,说今日是姑娘生辰,他记着呢!一会儿便来与姑娘说话!”
“知道了……”
炽莲抱手低眸,雪白的手指抵着下巴,双唇玩味一抿,突然“嘿嘿”一笑,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鞋!鞋!”双儿惊得大叫,赶忙追上去。
红裳方出去,又一头雾水拦住她道:“姑娘急什么?你又跟着急什么?”
“姑娘急着去见太子,鞋还没穿呢!春寒湿滑,受了凉可怎么好?”
“她心里可火热着呢!凉着才怪!再说——太子殿下能舍得姑娘冻着不成?”左相闻言哈哈大笑,余下的人明白过来,也跟着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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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尘是赶着回来贺炽莲的生辰,因此东宫正殿还未收拾出来,加之他又是带病,于是便先暂住在留春阁中。
此处灵杰,风暖地热,别处的花这会儿多半落尽了,这里却仍开得正盛,可谓是:
桃花梨花海棠红,梨花兰花郁金香;一径两边开,三步四回头。
炽莲跑进来,才跨入门槛,便俏皮一个旋身,问道:
“太子哥哥,我新得的裙子,好看吗?”
守尘早已听见铃铛声,搁了笔站起身来,往前走一打量,笑道:“烟罗霓华舞裙,你穿自然最好!”
炽莲开怀一笑,两人对视,看守尘穿一件褐黄单衣,面容略带倦色却似乎成熟许多,然而眼角笑意,神采依旧温润如玉。
守尘道:“期年未见,莲儿还是娇艳可爱,一点儿也没变。”
“一点……没变?”炽莲一愣,呢喃了一句。
她低着头往屋里走,守尘跟在后头,两人并不再说话作什么寒暄模样。
炽莲慢慢挪着,一会儿回头偷瞄他一眼,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咬了咬唇才又笑道:
“难道你今日回来,恰好我穿了这个,不如我舞一曲,你来给我伴奏,可好?”
守尘听了很是喜欢,接话道:“好啊,正巧我刚谱了一首新曲,你来评鉴评鉴?”
于是两人先后到了院里,这后院中才有过堂风刮过,花零落了一地,炽莲便踩着软嫩的花瓣,和着守尘的埙声慢慢起舞。
一双秀足轻盈,起落旋转,那裙摆时而抚过、时而掠过,如风般,带起这一地花海!
皓腕微露,一双手翻飞上下,掩映着一对含情带笑的眼顾盼流光,此貌恍如神女凤凰,举世尊华!
动者虽妙,静却也不逊!
守尘在桃花树下悠悠伴乐,时而阖眼细品音调,时而抬望花中美人。
此人此态似青山秀竹,凌云而立!
纵然百花飞扬落在肩头,也只成全了这一幅天成水墨!
旁人若看时,仿佛天上倾城仙子,乘芳菲而来;人间如玉公子,配华冠相迎!
炽莲偷眼见守尘神情如醉,不觉心花怒放,婉转笑声“咯咯”传出。
守尘听见,亦觉得高兴,便有意将调子吹快些、吹明朗起来!
铃铛步摇击而清脆,一缕埙声轻扬,与那甜而不兀的出谷笑音,一时协奏起来,竟比那天外仙乐还动人许多!
再只听得埙声长长呜咽一声,玉足交错点地,流利的旋转忽然停住,所有响声戛然而止!
唯有花如碎玉不知风去——徐徐飘落……
唯有裙如霞光经风不散——一闪而过……
炽莲眨巴着一双杏眼,面容飞红,带着稍急的喘息望着守尘。
他收起埙,缓缓踏花而来,她笑称:“人若说我倾城,我必唤你绝世公子!”
守尘儒雅一笑,四目相及,红尘繁华刹那作成了虚!
双儿进来使,不自觉地要四下看看,总觉得这里今日分外超然,无奈又哪里能看得出来,于是回了回神,过来向炽莲与守尘行礼道:
“姑娘,陛下和皇后娘娘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