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门青玉石修葺的巍峨门庭处,众白衫弟子整齐排列迎接着朝山门而来的五人,为首的无相单手捏颚,目光极准的擒着此时烛照骏马上多出的俊秀公子,嘴角含着莫名笑意,难不成烛照出去一趟又带回一个幻荧?
自八百年前东皇启动劫溟轮,他便与烛照义无反顾随之轮回,为确保东皇历劫,他倾尽毕生幻化修罗地界,为东皇的出生奠定基础,而他与烛照为规避天道戒律,抹去自身神卷史录,化为隐藏在凡间不入天地记载的‘野’神。
随着烛照朝自己丢来的俊秀公子落入地面溅起尘灰,掩盖了无相望向烛照颈脖处红艳巾带的目光,八百年前自己与东皇赶到树林救回抵抗十万雷劫的烛照后,烛照便在自己颈脖上围了这根红艳巾带,无相也是试探了许久,终是被烛照咄咄逼人的目光给憋得无疾而终。
“无相此人交给你了,若有不轨,杀!”
烛照利落下马,看也不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伏翾,拜别云启独自离开,神情百年如一日的冷漠。
回到房间的烛照静坐在铜镜前,伸手扯下颈脖间的红艳巾带,凝视铜镜中颈脖间映射出的冰晶荧霜,回想起方才对战洪兽时五指间若隐若现的玄冰,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极致俊魅的绝颜。
“轰”
不受控制的拳头粉碎眼前铜镜,烛照站起间巾带复原,望向窗外被风吹得成片潦倒的竹林,目光暗沉。
夕阳西下,云泽门食堂二楼雅阁内众人齐聚,无相看了眼今日神色更加凝重的烛照,用手肘戳了戳烛照。
“你对这位伏公子做了什么?”
闻得无相提醒,烛照直视触及自己目光便开始躲避的伏翾,毫不避讳道。
“他喷了我一脸湖水”
“...”
烛照不提也罢,这一提本就洪亮的声音众人皆知,伏翾恨不得将脸埋进不大的碗中,烛照看在眼里,依旧有条不紊的用膳。
“厉害了,伏仙友”
向来无风不起浪,性格跳脱的无相朝伏翾竖起拇指,这世间能朝烛照作出如此举动,而没被烛照打得半身不遂的,在无相认知里伏翾算是第一人。
“烛长老,我真不是故意的!”
伏翾言语真诚可见,即便是云启也能猜测到当时情况下的情非得已,故而看向烛照,明显袒护伏翾道。
“烛照,既然伏翾并非有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嗯”
烛照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见云启为其开脱自然也不再提,望向伏翾的目光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对了,云绫呢?”
对上云启投来的询问目光,无相突然回过神来,今日自己从晨练起便没见过云绫,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思索间悦耳的笑声自门外传来,众人皆望而去。
“师哥!你总算回来了”
一袭绛紫纱裙的倾城女子奔向云启,毫不避讳众人目光伸手便环住云启的颈脖,一阵撒娇,瞧得连脸皮最厚的无相都觉神经抽搐。
“好了,今日有客人!”
在云启提醒下,云绫看了眼满脸通红的伏翾,嫣然一笑灿若桃李,致使伏翾脸颊红的更加通透,早就听闻云泽门掌门云启的师妹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更甚。
“无妨...无妨...”
“我吃饱了!”
打破僵局的烛照丢下碗,起身朝食堂外走去,无相见此看了眼担忧的云启,也跟着追了出去,于食堂外寻了一圈未见到烛照身影的担忧,在闻得水流声忽而明了。
未行片刻,月光下仰头饮酒的身影便出现在自己眼前殿堂的屋檐上,跃起而上,无相行至烛照身边,目光扫过烛照身旁的酒坛。
“今晚有我的份吗?”
烛照侧目看了眼无相,拿起一坛扔入无相怀中继续饮酒。无相接过酒坛,揭开酒盖,瞬间酒香四溢,毫不迟疑喝了一大口。
“烛照”
“说”
无相看着手中酒坛内映出的皓月,朝烛照轻声道。
“你还恨云绫吗?”
言语间无相紧盯烛照神情变化,他心知当初若非青鬽,也就是现今转世化为云启师妹的云绫,东皇不会坠入溟劫轮,而他与烛照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恨?”烛照说得随意,其中所含冰意刺得无相心下一沉,四目相对间烛照一笑玩味:“何来恨?”
“如果不是她,东皇不会如此,你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身为臣敬忠执守,岂敢妄言”
“那你为何...”话已至此,无相紧抓烛照抬起酒坛正欲倒酒的手臂,凑近间眉宇尽是担忧:“那夜你究竟为何人抵抗十万雷劫,又经历了什么?”
“...”
突然禁止的空间内充斥刺骨冷冽,烛照一言不发望向无相,眼前再次浮现那场浩世雷劫,颈脖处疼痛直插胸腔,痛得烛照瞬间苍白了面容,吓得无相连声再道。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忙提起酒坛轻触烛照酒坛,仰头就是一大口,饮尽抬手擦干嘴角酒渍。
“烛照,自我无相临世起你是我唯一认定的战友,无论将来发生任何事,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烛照话到嘴边化为沉默,她从不曾怀疑无相与自己之间的情谊,八百年转瞬即逝,那位与东皇匹敌的至尊从未再出现,她不知其那夜到底意欲何为,那人何时取自己的性命,又将于何时毁约,然有一点烛照很清楚,那便是自己的命早就属于那个人。
“无相”
“怎么?”
“若有一日,我魂归混沌...”
“烛照!”
“将我魂沫撒于战场,让我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
“好了”
说罢,烛照饮尽最后一坛酒起身消失在月色中,留下无相独坐屋檐,看着烛照离去的方向,凄然弥漫无相心底,今夜竟觉愈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