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百日,人间百年。
自云启醒来已是人界百年之后,已然恢复半数神力和记忆的云启于沉睡中历经前世东皇天启数十万年光阴,当再次睁开双眸看向身边无相和烛照,眉宇间显露恍若隔世的温情。
“臣烛照参拜东皇!”
“臣无相参拜东皇!”
亦如当年初见的声音落入耳间,云启仿佛回到数十万年前,那时自己刚承继昆仑至尊,鸿蒙混乱天地暗淡,得始祖恩赐化无相与烛照,在昆仑台接下两人始极之拜,授予两人昆仑守卫之责,从此长达数十万年的光阴里两人与自己并肩抗战,平定天地镇守昆仑,捍卫神族威严,令各界魑魅魍魉闻风丧胆。
“起来吧!”
“谨遵皇命!”
异口同声,烛照与无相相视一笑同时看向云启,云启微笑回应,若非两人拼死相护,当初坠落溟劫轮的自己或许早就消失在茫茫混沌中。
“我睡了多久?”
“百日”
“百年...”云启唇齿轻启默念,新月眸微眯闪过锐光,抬眸看向无相:“现在各界情况?”
“昆仑与仙界自不用说,人界仙门俊秀齐出表面看并无异常,妖界与鬼界合纵连横蠢蠢欲动,修罗属我管辖,至于冥界嘛...”
“怎么了?”
“冥界不知因何触怒魔界,被魔界一夕之间风卷残云已至灭绝”
“哦?”
云启见无相明显无所隐瞒,想来百年间此二人都在自己身边,更何况现下各界纷争均城池固守,暗黑地界向来与昆仑天界对持,若真要探析其中缘由,怕也是得多费些功夫。
“一名女子”
“女子?”
伏翾踏步行至无相身边,思索了会儿点点头,当初他在接到无相密函前有所听闻。
“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能让魔界如此大开杀戒,相来必然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子”
伏翾认真推敲,自然没注意到当他提到‘魔’时,云启三人的反应,八百年前云启派遣无相和烛照毁掉了魔界和狐族的联姻,如今云启也是颇觉头疼。
“这魔界整整八百年未曾有过异动,如今一动毁一界,看来倒真是出了位了不得的人物,但愿...”
无相言语间目含惊色,云启听在耳中放于心间,上下打量了番为他解答疑惑的伏翾,眉峰一扬。
“紫微帝星?!”
“浮玉山伏翾参拜东皇”
云启觅得伏翾浑身正气凛然,一袭青衫飘凌绝尘,即便是面对自己,温言细语间亦是透着不可撼动的凌厉,好一个天生帝相!
“伏翾?”
“是”
“本皇赐你个名可好?”
“帝星应天授命!”
伏翾面朝云启跪拜而下,神情无不恭敬,额头触地,接受来自昆仑至尊东皇恩赐。
“煜翾,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
“谢东皇赐名!”
云启迎上煜翾投射而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间,天地九重之上,万年之后玄帝天君闻世。
“看来咱们隐退的日子不远了,哈哈”
无相看着起身的煜翾,手肘推向沉默的烛照,烛照回神望向正将目光落在她和无相身上的云启,忽而笑道。
“是啊,不远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还是送给自己,总之听到这句话的云启安然,无相欢愉,至于与自己对视的煜翾,烛照仅是拍着他的肩膀。
“任到重远,天命已至”
“...”
肩胛掌心落下,如赤焰灼烫着煜翾心脏,悸动着内心掩藏的秘密。
“东皇...”
云绫身影随着柔语出现在殿门处,吸引了三人目光,她在门外已然等候许久,当听到‘魔界’时心下一沉,如今又见殿中四人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
“东皇,我们明日再来”
“好”
“东皇...”
见三人远去,云绫试探轻唤,媚眼含着胆怯,云启能想起来的云绫自然也能想起来。
声音落下已然许久,云启都没有回答自己,云绫心慌无措进退两难间尽是楚楚可怜,落入云启眼中,前尘往事一念而过。
“八百年前你说的对”
“什么?”
“放弃的是我,割舍的也是我”
闻得云启口中轻叹,云绫攥紧十指揪住裙衫,若当初自己不是因为怨恨东皇也不会答应与魔界联姻,自然也就不会发生这后面的种种,不仅是对东皇,更甚是连累了无相和烛照,满眸懊悔泪光滑落。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八百年前我确实不该..”
“不该?呵呵”
云启轻笑含着质疑,踏步而起笑声愈显沉重,听在云绫耳中心里隐隐作痛。
“我...”
“确实不该”
肯定言语掷地有声,落入云绫思绪掀起阵阵浪涛,慌忙抬头看向临近自己的云启,正欲再言被云启先声夺人。
“不该许你承诺又相负于你,不该心里有你又执意抛你,不该明知你已有婚约却还是忍不住插手”
“东皇...”
“不该的是我,不是你”
“...”
“当我在坠入溟劫轮的瞬间看到你随之而来的身影,那时我便想...”
“想什么?”
云启将听到自己言语而发颤的云绫抱在怀中,下颚轻抵云绫发顶,俊颜上新月眸闪过悦色。
“待各界平定,昆仑秩序井然,天君入主九重天界,我便带上你还有无相、烛照归隐东皇台,可好?”
“东皇...”
感知到怀中云绫抱着自己腰身的双臂收紧,东皇于云绫额间落下轻吻,看向神启殿外坐在天台边被月光笼罩的三人,既然八百年前已经错了,八百年后不能一错再错。
皓月皎洁如梦似幻,点缀璀璨星辰,寥寥云雾中闪烁耀眼光晕,落入视线美不胜收。
“你们对魔界好似有些...”
煜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有误,总觉方才东皇在故意转移话题,寻思着现下只有无相和烛照,便问了出来。
“那是八百年前的事咯!”
“八百年前?!”
煜翾想起之前烛照对自己所说也是八百年前,心中忐忑,连同望向烛照的目光也变得恍惚,却见烛照仅是喝着酒,仿佛全然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是啊!”无相朝烛照酒坛上一碰,推了把盯着烛照发愣的煜翾,嬉笑道:“不是烛照!”
“哦!哦!”被无相这番调笑,煜翾倒是松了口气,收回目光落到无相身上:“谁?”
“东皇”
“什么?!...唔!!!”
“嘘!”见煜翾惊呼,吓得无相连忙捂住煜翾唇齿,言辞恐吓道道:“不准叫!”
见煜翾乖乖点头,无相松开手坐到两人中间,看了眼煜翾又瞅了眼面无表情的烛照,颇有人界说书先生风范将东皇八百年如何追回青鬽的风流韵事一字不落的说了个通透,听得煜翾瞧着无相眉宇间神采飞扬,仿佛身临其境般跌宕起伏。
“说完了吗?”
待无相最后一个字落下,烛照实在是呆不住了起身便走,又被无相给拽了回来,凑近耳边道。
“你确定不想听煜翾说说他在人界听到的魔界传闻?”
“...”
烛照白了眼面上随你便,手上却扼制自己行动的无相,果真是数十万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啊!”
见烛照耐着性子,无相手肘捅向身旁煜翾,煜翾瞧着烛照英容上眉峰一挑,连忙道。
“一念冰封一城,一怒溟灭一界”
“...”
“千真万确,当时我听到的就是这句”
“如此厉害的人物?”
相来八卦的无相望向煜翾,煜翾耸了耸肩。
“确实如此,不过若真是为了云绫姑娘这番倾国倾城,倒是并不为过...”
“恩,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无相点头回应煜翾,再看向烛照道。
“你觉得呢?”
“...”
烛照沉默不语,神情冷漠至极,盯得无相咧嘴尬笑。
“这...这不是闲来无事...瞎聊嘛...”
“...”
烛照推开无相,顺手提起脚边两坛美酒扛在肩上,走了两步回头睨视正抓着自己衣摆的无相和煜翾,嘴角邪笑诡魅莫测。
“你们确定要跟我瞎聊?”
“...”
“...”
从来话不达一处,性格天差地别的无相和煜翾同时放手,难得异口同声道。
“战魂帝!咱不聊!您好好休息!”
烛照揉搓骨节‘噼啪’作响,于静寂无声的夜幕中显得尤为响亮,听得两人背脊发凉迅速转身。
见两人识趣乖顺的模样,烛照回首间笑意消失,眸中深邃如渊。她虽已食用陨髓丹不再幻象呓语,但八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十万雷劫依旧存于脑中,只可惜未看清幻荧真实模样,但愿并非伏翾口中所说,否则对于整个昆仑乃至东皇,甚至包括自己都是场灭顶之灾。
次日煜翾于神启殿内运转玄天罡气,启动混元乾镜从云启体内取出北漠寒星,交给云启时不由得惊现异色。
“怎么了?”
“这颗北漠寒星上有股很强大的魔气...”
“魔?!”
无相看向烛照,再对上煜翾,难倒东皇消失一半的记忆和修为,甚至是凝血草都与魔有关系?
“看来八百年前...”
云绫望向云启尽显担忧,云启轻拍云绫俏肩,展开手中星辰图,果不其然第三颗冥渊帝星所指示之地正是魔界。
星辰图虽未明确显示冥渊帝星到底身在何处,然对于从未踏足过魔界的四人而言不亚于平地惊雷,万里魔界千万魔灵,更何况还有八百年前不明身份的宿敌...
“你们准备好了吗?”
“掌门请便!”
烛照偏头嘴角勾勒尽显狂妄不羁,无相耸肩撇嘴道。
“小爷一样!”
“好!”
见四人眼神交流已成定局,煜翾不便多言,仅是望向烛照满溢担忧,如今离月圆之日已剩不多,许是察觉到了煜翾的顾虑,烛照面上不动声色密语道。
“放心,我会注意的”
“烛照...”
煜翾不知自己这次为何特别心烦意乱,见烛照随同离去的身影跃过自己,心一动抓住烛照臂膀。
“烛照,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
“当然”
“你不会失约的,对吗?”
感知到煜翾手臂颤动,烛照轻笑回望煜翾,目光尤为坚定。
“待你登上九重天位临天君,我必相护万年!”
“好...”
煜翾缓缓松开烛照,遥望离去的红衣于浩瀚烟云间直至再也看不见,脑中灵光闪现师父沅仙老人留下的史卷,迅速赶回浮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