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最初的梦境。这点醒了宣尘,他不能一直只看不动,三场梦每轮回一次,卿潇便难苏醒一分,最后只能永远沉睡在梦中。
只是寻不到卿潇的真身,该如何唤醒她?
宣尘看向亭中立着的人儿,足尖轻点间飞至她眼前。既然不知卿潇的真身在何处,便先从眼前的君潇入手。
君潇见他忽然出现,微微一愣,而后回复平静,看他的目光中多出了一分谨慎,“你是何人?”
这时的君潇未见过宣尘,自然也不会想到日后宣尘还会与她有段救命之恩,只怕是将宣尘当做了哪里来的无名小仙,误闯到了西海后花园。
思及此,宣尘急忙作揖,“是西海君潇娘娘吧!小仙从望云山上扶羽上神处来,要到西海以西的蓬莱仙岛蓬莱仙君处讨几壶琼花仙酿,可小仙却是个眼光短的,竟不识路,迷路迷到了这西海水晶宫,又见这偌大个园子中只娘娘一人,便冒昧前来问问路。”
胡说八道这一门功夫,宣尘倒修炼的极好,虽诓骗自家嫡姐时常失败,但诓骗君潇却绰绰有余了。
君潇对此深信不疑,与他道:“原是扶羽上神座下的仙使,仙使只管跟在我身后,我将你送上岸。”
说着,她绕过宣尘走到了他身前。这却是个好时机,宣尘想着先将此梦境打碎,凡是阵法皆有阵眼,梦境应如是。既已存了这个思量,宣尘便运气施法,左手汇聚仙气,宣尘在心间默念:这只是梦境,是梦境。
手掌只随意一挽,却见一道白光飞快地向着君潇袭去。
然,却连君潇的一抹发丝都未扬起。宣尘微微诧异,只怕君潇并未是这个梦境的阵眼,现下便有些棘手了,君潇并非阵眼,那么阵眼会是什么?
这三场梦之间的相同点是什么呢?
他正细细思虑着,君潇早已走出了大老远,却看他未跟上来,于是转身唤他:“仙使,可是还有些别的事情?”
宣尘回神,浅浅一笑道:“不,不是,我却是在想我家上神他老人家是叫我去蓬莱仙岛做桩子什么事,我记性不太好。”
君潇闻言,微微一愣,复笑道:“你家上神是叫你去蓬莱仙岛讨几壶琼花仙酿,依我看,你却不是不认路而是记性不好,原来走过的路都忘记了吧?”
她笑得明媚且优雅,任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抹笑的主人会是一个历尽苦难的人。老天真真是不公正,但也难怪,天君是她亲爷爷都逼她至此,何况命数。
需知凡人讲命数,神仙也是讲究命数的。
宣尘道:“娘娘果真是一位深明大义的神仙。”
“快些走吧!”
宣尘应是,跟在君潇身后慢慢走着。却未离开几步,身后传来素时的声音,“公主,您要去哪里呀?”
君潇驻足,转过身来,轻声道:“这位是扶羽上神座下的仙使,今在这水晶宫中迷路了,我送他出去罢了。你回来了,我母亲还未有什么消息传来?”
素时依旧是答:“三殿下已然派人去寻了,只是还未有消息传来,公主且先等等,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之后两人再说了些什么,宣尘已无意去听,他忽然明白了过来——素时。若要说三场梦有何处相似之处的话,除去君潇,那便只有素时了。三场梦境里素时都在,而素时也是卿潇最最放不下的一个人,当年素时为她挡了天雷,将她的元神放入紫鸣笛后,便消失不见,素时是卿潇最想寻到的一个人。
这个阵眼只能是素时!
宣尘忽然祭出绝尘,挥剑便向素时舞去,剑气纵横间,只听素时一声惨叫。眼前景象逐渐褪去,换成了一间十分恢宏的石室,石室的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衬着整间石室绚丽明亮,石室中间似是一个个极大的无底洞,洞中燃着诡异的浅蓝色火焰,令这间石室分外怖人。
无底洞之上有一座拱形石桥,而卿潇此刻便静静地坐在桥上。
宣尘缓缓松了口气,幸得她无碍。走至她身前,才见她神色凝重,眼角尚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他蹲了下轻轻的揉了揉卿潇的发丝。
“卿潇。”
卿潇抬眸看他,神情微微一动,而后猛的钻进他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是宣尘第一次见她这样哭,与当初卿安迟被太子卿正晗设计时的着急不同,此番可谓委屈,可谓心酸,亦可谓忍不可忍。
母亲失踪时的慌张,容折背叛时的悲愤,素时离开时的自责,千百年来所受得委屈在这一刻皆数发泄了出来,她这一场哭,叫宣尘心疼。
宣尘什么都无法做,无法感同身受,无法劝她放下,甚至连替她拭去眼泪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都过去了,这些个事儿都过去了。”
他声音低沉且沙哑。
卿潇被他的话换回了一丝理智,才记起自己此番来着天幻境是为寻画笔而来,委实不该为了些已经发生无法更改的事情伤情。她如今愈发变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着他的衣襟擦干了泪水,她复抬头看向宣尘。
她似乎从来不曾仔细打量过宣尘的模样,最初见他时,只觉他是世间最俊美的男子,随意的侧目一笑都仿似一副画般令人心动。而后又觉得,宣尘他是世间最温柔的人,他的眼眸像是融入了星辰般闪烁,每看他的眼时,总觉像是在看漫天的繁星,一顾倾心。
她想,这般柔和的一位公子,竟属于她。
老天可真真是敲了她一棒子后又给了她一颗蜜枣尝。
情至极深,情不自禁。她轻轻揽住宣尘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嘴唇。
她于情爱略显青涩懵懂,她觉得自己从前对容折是真真的爱意,可却在最终发现,真正的爱,是如同泉水般的涓涓清流,清澈明朗,而并非海一样的深邃难懂。
浅蓝色的火焰在这一刻微弱了下去,化作莹莹亮光自下而上浮起,绕着正在拥吻的二人,最后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