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期的顾花夕在苦难折磨和担惊受怕之中长大,谁想到长大后出落的楚楚动人,美艳绝伦,她的身姿轻盈、舞姿动人,犹如天上飞仙,动人心魄。
初入京城,班主就琢磨着让顾花夕有一个惊艳亮相,一来为她在京城搏得一番天地,二来可以将花夕卖一个好价钱,她养了她十几年也不是白养的。班主仔细琢磨这件事,终于在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京城舞林大会。据说这是当时京城赫赫有名的十大纨绔斗美想出的花样,在当时,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喜欢豢养舞姬歌姬,而且每每聚会都要拿出来争斗一番,获胜者可得赏钱无数。后来京城里的青楼楚馆也都参与进来,每年三月,花神节的时间,都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舞林大会,让各路女子献艺台前,获胜者不但可以获得花魁娘子的称号,身价都直通上天,从此后千金难求,更有者能一朝得名,嫁入豪门,有的甚至能嫁与王公贵族为妾,从此过上人间富贵的好日子。那当然这些青楼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挣大钱的好机会,若得了一个花魁娘子的称号,全楼姑娘身价翻倍不说,就一个花魁娘子的初夜都已经能卖到万金,赎身的价格那更是价值连城。
当时京城里最有实力的两家就是楚云楼和媚香阁,她们手上的王牌姑娘有楚云楼的云霞,和媚香阁的牡丹和水仙。云霞之美在大气磅礴,琴棋诗画无不精通,其舞姿更是大开大合,气韵万千;而牡丹和水仙却盛在柔美,一个楚楚动人,一个娇羞婉约,一个花团锦簇如百花盛开,一个杨柳细腰风情万种。
总之,当时京城的大热门当属这两家三人,据说那些世家公子们更是下了重注,叫嚣着花魁娘子势在必得,据说与花魁一夜风流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十万金。
而这时,谁也没工夫注意这一支从西凉远道而来的草根队伍,反正舞林大会不限制报名,任谁都可以报名,但是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当了这些当红舞姬的垫脚石,为舞林大会的盛况添加些绿叶衬托而已。
班主信心满满的报了名,她要让顾花夕在这里一舞成名,她相信她家花夕的美貌已经是惊为天人,哪怕得不了花魁娘子称号,但若是能在舞林大会上亮了相,万一被哪些达官贵人看重,那她这个班主也可以飞黄腾达了。
花神节,舞林大会。
用美女如云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所有的舞姬皆使尽浑身解数,为搏更多的花签。
花签是所有的观众花钱购买,小花签一两银子一枚,大花签一两金子一枚,而一个繁花似锦则就得一千两金子。女人们在台上翩翩起舞,看客在台下掷花签投票,获得花签多者即为获胜。
楚云楼的云霞本就是上届的花魁娘子,本就志在必得,她一舞之后总共获得了小花签三千九百枚,大花签六百三十六枚,还得了一个繁花似锦,要知道,上回出现繁花似锦可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云霞志得意满,不屑一顾的看了看台下的竞争对手,那两朵花根本就没放在眼中。
牡丹获得了二千三百一十八枚小花签,二百四十二枚大花签;水仙倒是发挥出色,获得了三千八百九十九枚小花签,和六百八十枚大花签,本来眼看着已经超过了云霞,但是云霞那一个繁花似锦就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水仙姑娘气的直跺脚。
直到那个初来京城,名不见经传的顾花夕上场。这些京城舞姬都有着稳定的爱慕者群体,本来买了花签就是为了投给她们的,所以像这种没有任何群众基础的新舞姬,通常都没什么人愿意看,更别说投花签了,往年来参加比赛的新舞姬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来出个场,混个脸熟,以求后面多一些恩客,大把的拿着一两张小花签就下场的人比比皆是。
当然,人们以为这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新舞姬也是如此。
花夕上场,只见她一身红衣,艳若朝霞,她缓缓摘下面纱,露出绝世的容颜。她的美艳惊四座,本来已经打算离场的人们都站住了,呆住了。在包间雅座的达官贵人,世家子弟,王公贵胄都纷纷直起了身子,探出了头,瞪大了眼睛。她的美艳而不俗、浓而不重,似乎是花神降临凡尘,或是仙子飘落人间。仅仅站着,她莞尔一笑就足以令所有人驻足瞠目。
音乐响起,她随之起舞。她的身子柔软到如丝绸锦缎,婉约流转间艳若朝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曲终舞毕,人们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满场一片沉寂。久久之后,满场响起激烈的掌声,经久不停。人们纷纷投上花签,甚至还有手中已无签之人现买花签投之。
最后,清算花签都花了半晌的功夫,这位红衣女子首次登台便获得了三万六千四百九十九枚小花签,两万九千枚大花签,繁花似锦捧花三十一个。据说十大世家子每人就送了三个,还有一个相传是神秘的宫里贵人送的。
主事人问她名讳,好公布天下,后面的人几乎不必出场了,这样的战绩,自从花神节舞林大会开始,前所未有,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
她莞尔淡然一笑:“我叫顾红衣……”
红衣一舞,名动天下。
班主可是开心坏了,这样的成绩简直是她几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光那些花签换成银两都够买她多少个这样的草台班子了,这丫头可真是个摇钱树。
但是,班主却没有活到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舞林大会结束当晚,人们还沉浸在红衣一舞的美梦之中,班主被杀死在后巷,一剑割喉,死的时候她肥腻的脸上还露着欢喜神色。
顾红衣这个花魁娘子虽然是当之无愧,但是这上天的身价,还有那一捧神秘的繁花似锦,使得没有人敢叫价花魁娘子的这一夜,众人谢幕后,新任花魁娘子反而落了冷清。
但是花魁怎么能是出自草根呢?胖班主被杀后,新任花魁顾红衣就开始卷入了新的漩涡。
以楚云楼和媚香阁为首的一众青楼开始明目张胆的抢人,可怜顾红衣一介孤女,在京城更是无依无靠,连一直虽然贪婪严厉但是养自己长大的班主都已被杀,她更加的孤立无援,只能深陷在这个无尽的漩涡中。
辛南月认识顾红衣就在这段时间,不,应该说辛南月认识她更早,那场花神节舞林大会他也慕名去了,曾经一睹顾红衣的风姿,却无奈荷包羞涩,在投了一张小花签之后只能悄然离场,却没有想到再见她时,她竟是如此的憔悴狼狈。
顾红衣被众家争抢,那些官宦世家子们也自然更不会放手,若是顾红衣不依从于任何一家,那无疑不是被杀被毁容就是被某一家官宦贵胄抢去当了小妾。
为求自保,顾红衣只能委身于当时最有权势背景的楚云楼,楚云楼当然欢迎这个红遍天下的花魁娘子,最重要的是,花魁娘子在楚云楼已经三年连任,今年自然也不能丢了名号。后来有人传说,下手杀了班主的就是楚云楼找的杀手,然而没有证据,一切都不过是流言而已。
可是,顾红衣在楚云楼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自小生活在单纯的乡下,哪见过人与人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尤其是楚云楼一直以来的花魁云霞,更是恨她入骨,设计、陷害,各种伎俩层出不穷,以至于她进入楚云楼后得罪不少贵人,老板也只好把她供着,但是丢了生意赔了银子也总没有好脸色对她,再加上她拒不接客,也是经常惹来一顿毒打。
辛南月见她时,她正被关在柴房里,一顿鞭打,三天不给饭吃,只为了让她接客。
他经常去这些青楼,倒真不是寻花问柳,而是因为他当时也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大夫,尤善妇人之病,所以辛南月也成了这些青楼的常客。
这一天,他日常去楚云楼给姑娘们看诊,却在柴房里看见她,这个当时美艳无双的舞姬,犹如天人之姿,而此时,正狼狈的躺在柴房中,容颜憔悴。
“给她好好诊治,身上的伤务必尽快看好,不可留了疤痕,侯府老爷喜欢肌肤滑嫩的。”管事麽麽交待他。
她的眼神如死灰般,不带一点光彩。他心疼她,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她不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吗?不应该是活在不可触摸的光环之中吗?
他仔细医治她,帮她治伤,也安慰她,尽他所能的帮助她。他会给她讲自己的家乡,讲自己童年的趣事,只为逗她一笑;她也会给他讲自己的童年,虽然辛苦虽然每天吃饱都是困难,但是却觉得比这繁华的京城要活的简单快乐,她告诉他,她不叫顾红衣,她叫顾花夕。
他成了她在世上的第一个朋友。成为了她在黑暗中的唯一的光。
后来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也不看诊,只是陪她说说话。也是因为这个权威的大夫,将顾红衣接客的日子一拖再拖。
直到避无可避,她终于还是被人送进了将军侯府。
可谁知,这一夜竟又出了事情,老侯爷当夜被杀在家中,而可笑的是杀人者竟然是老侯爷的亲子,由于小侯爷也看上了顾红衣,见不得老爷子独享美人,在争吵间竟然一时失手误杀了老爷子。老侯爷一命呜呼,顾红衣虽然免于责罚被遣送回来,但是却背上了妖姬的名号。
父子争一姬,互杀之。
顾红衣名声更胜于前。
而辛南月却必须要离开京城了,家中师父召唤,他必须要回去了。
等再见她时已是三年后,他再次踏上京城这片土地,他还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郎,一个行囊一只药箱,陪他走过了大江南北。而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他认识的那个懵懂慌乱,软弱可欺的少女花夕。她已经是红遍京城,连王孙贵胄都要给几分薄面,连宫廷御园都能献舞一场的天下第一舞姬——顾红衣。
曾经的楚云楼已经颓败,据说被顾红衣的手腕联手官家收拾了个干净,后来伸手想分一杯羹的媚香阁也触了霉头,声望名誉一落千丈。如今顾红衣自立门户,创红衣舞馆,收留无依无靠的孤女习舞练舞,而且只以舞献艺从不卖身,成为天下青楼中的一股清流,反而大受官宦追捧,连皇宫献艺也经常被请去。
那一天清晨,下着毛毛细雨,他撑着伞,看着红衣舞馆的大门牌匾,心绪万千。
她正坐着软轿回来,在公侯府贺恭候爷六十大寿,献舞一夜,清晨方才回来,她斜靠在软垫上假寐,却在到家的门口看见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好久不见。”她轻声说着。
“好久不见。”他定定看她。
他们像许久未见的老友,围炉煮茶。
“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辛南月看得出来她不容易,一个女人、一个舞姬,想在京城立足都难,更何况她还闯出了今天的一番成就。
“虽然辛苦,但是也值得了。”她抿着茶,看着屋外庭院里练舞的少女们,轻声道,“至少这些孩子不用再过我一样的日子。”
“你是怎么样逃离楚云楼的?”
“你还记得那一捧神秘的繁花似锦吗?”顾红衣冷笑道,“你可知道,那是当今国君送给我的,那年,他年少好奇,微服私访,特来看了这场热闹,后来,我攀上他,也算是有了最大的靠山。”
她说的轻巧简单,其中又有多少的心酸辛苦。
“看来你如今过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辛南月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落寞。
“你又要走吗?”顾红衣皱眉。
“当年,我无能为力帮你,如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饮完盏中茶,辛南月就准备离开了。
“郎君……”顾红衣似乎想要挽留,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她递出一方锦帕赠予辛南月,只是淡淡说道:“这一方锦帕……就当是一点留念吧。”
辛南月点点头,头也没回的走出了红衣舞馆。
“娘子,为什么让南月郎君走呢?你不是念了他很久吗?”丫鬟小翠问道。
顾红衣静静看着辛南月离开的背影,看着孤独而伤心,她喃喃自语似的说道:“他那么好,如今的我,哪里还配呢?从此,天下没有顾花夕,只有顾红衣……”
辛南月直到走出京城,才敢打开锦帕,只见锦帕上只绣着一首诗“南风知我意,惜君月无眠。天欲怜花恨,悯君共朝夕。”
新南月怅然笑了,“忆惜南月,怜悯花夕吗?”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王都叛乱,随之天下大乱,史称八王之乱。
八王分崩离析,各自独立称帝。叛军杀入京城,血洗王都。
他在漫天战火硝烟中,逆行而上,直入京城。他要救她。
他再一次见到她,在京城王宫里,王宫大门已破,叛军杀伐抢掠,宫人尸体横布血泊,活着的宫人忙于抢了财物逃跑,谁也没空管他,他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入王宫,在大殿上,那个年轻的帝王双手死死掐住顾红衣的脖子,几乎要将她的脖颈掐断。
“你是妖姬,是你,是你!你是灾星,我要杀了你!”年轻的帝王披头散发,似乎已经癫狂。
顾红衣手无缚鸡之力,已经奄奄一息,只能束手就死。
他冲上去,一把撞开皇帝,抱起顾红衣就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他将顾红衣一路抱出皇宫,宫门外他早已备好马车。这一次,他要带她走,只要她愿意,天涯海角,他都会带她去,去找她真正想要的自由之地。
“郎君……”顾红衣满眼期待,满心欢喜。
“花夕,你可愿跟我走,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你的家乡,你说南疆很美,独木成林、深林密布、还有水晶洞和鬼斧神工的溶洞,我都还没见过。我,想跟你回家。”
她微笑,红衣如霞,美艳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