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震动直传到了昆仑归墟,众人纷纷感到了大地的震动,仿佛天地倾倒。
就连狂孛的耀师也感到了不对,他将黑气扩大,张开臂膀,却引不来一丝的归神渊之力,这才慌了神,他怒吼道:“你竟然封印了归神渊?!当年夜修罗都做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做到!”
“什么?归神渊被封印了?”
“怎么可能?归神渊竟然能被封印?!”
“千万年来神族都做不到的事……”
天界众仙也慌了神,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对,归神渊被封印了,因为没有人会以整个魔域为代价封印归神渊。”洛洛明白迦叶他们成功了,可是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洛洛的眼神空蒙而悲凉,她是想要守护魔界众生的,她是想要给他们以同样自由生活的权利的,可是,她还是辜负了他们,用整个魔域的沉默换得了归神渊的彻底封印。
“什么意思?用整个魔域封印归神渊!”天界众仙怕是听到最大最离谱的事情了。
天帝望舒静静看着洛洛,她的眼神悲凉却坚定,他的心中隐隐作痛,这怕是洛洛心中的痛吧。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发声,平息众人议论纷纷,“魔族大义,以封印自身而封印归神渊,吾等若不能一举诛杀魔神耀师,又怎对得起死去的众生,又怎对得起魔族之牺牲,又怎对得起神明之称。”
“天帝所言极是。”
“吾等受教。”
众仙立即稳定心神,将阵法之力加强,让耀师没有丝毫的可趁之机。
“呵呵,你们封印了归神渊又如何?本座已有的力量杀了你们绰绰有余!今日,本座就要你们陪葬!既然你们都要大义,那便一起死吧!”耀师呼号着,黑气更甚。
怀恩连射数箭,可是没有了萧美儿躯壳的耀师就是一团黑气,根本没有实体,箭矢根本就射不到他。
耀师的以黑气攻击怀恩和洛洛,他们却根本闪避不了。
不消一会,怀恩的身上已经满是鲜血,横七竖八的刀痕仿佛是被乱刀砍过。
洛洛身上倒是未见明显伤痕,原来在躲避刚刚耀师的攻击时,怀恩硬是将所有伤害全数抗下,护得洛洛竟然未受一点伤。
怀恩吐出一口鲜血,洛洛满眼心疼。
她伸手擦拭他嘴角的血迹,心疼与怒火席卷而来。
忽然,天上陨石坠落,像是坠落的星辰,席卷着烈火,砸向这个世界。
“看,天崩了。”耀师笑道,“你们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了,星辰坠落于大地,世间一切将被烈火焚烧,然后天地皆归于混沌,即便是你们封印了归神渊又如何?即便是本座不能永生不灭又如何?你们众人,三界众生还不是要为本座陪葬!”
“天界众仙听命!传令四方天地,十方神明,护住人间,不能让陨石落入人间,否则三界不复!”天帝急急传令,号令天地间所有神明护卫天下。
怀恩深知,身为梅怀恩的他根本不是耀师的对手,但是哪怕粉身碎骨又如何,他得守住这个世界,这个他所深爱的世界。
洛洛看着梅怀恩的眼眸,知道他是存了与耀师同归于尽的心思。
她先他一步上前,握住了怀恩的手。
怀恩心漏了一拍,只是定定看向她,她温柔的笑着,虽未说一字爱,眼中却写满了爱。
“天柱还需要盘古修补,星辰还需要盘古才能归位,三界还需要盘古才能重获安宁太平……”洛洛一字一句说道。
“可是,我只是梅怀恩。”怀恩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之中。
“洛洛可以没有盘古,但是不可以没有怀恩;而天下却可以没有梅怀恩,但是不能没有盘古,所以,为了你所爱的这个世界,请你做回盘古。”洛洛微笑,怆然,决绝。
她狠心将手从怀恩的手心中抽离,一点点抽离,眼中含泪,嘴角带笑。
她驱动镇魂石,将怀恩封在其中,自己猛然转身,不再看他一眼,只是直直冲向了耀师。
她的背上,一双火焰化形为凤凰羽翼,她的双眼,变成鲜红的血色。
“我身负修罗一族与凤凰一族的血脉,又以神器滋养万年汇聚天下怨念妖气而得诞生,而且,耀师,你以为你是盘古的什么?不过是一节肋骨而已,你什么也不是。”洛洛挑衅的直面耀师,眼中满是蔑视,“而今天,他与我大婚,是我夫君了,你依然什么也没有,对了,他厌恶你,宁愿杀了你都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就是个死变态!非男非女的怪物!”
洛洛在故意激怒耀师,她要引发他的全部怒火。
“洛洛!不要!”怀恩着急的呼喊,却一时间逃不开镇魂石设下的封印。
“你!你!你!”明显耀师已经愤怒到疯狂,他的眼眸赤红泛出血光,就连那飘忽的黑气都聚出了形态。
就是现在!洛洛忽然冲入黑气之中,她紧紧抱住结成人形的黑气,手中结阵,以镇魂石为引化出千丝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你要干什么?!”被缠绕在一起的耀师竟然瞬间慌了手脚,一时间无法逃离。
“耀师,从我让迦叶封印归神渊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打算活着了,魔界全族以命换你死,我又怎么可能独活。凤凰一族因你而灭族,修罗一族也凋敝残破,这些帐我都是要找你算回来的。”洛洛张开火焰的翅膀,就像是从地狱深处归来的涅槃的凤凰,带着极目的芳华璀璨,带着众生的悲悯,从璀璨中诞生,又从璀璨中灭亡。
“你杀不死我,你杀不死本座!凭你这个诞生不到百年的黄口小儿,半灵之躯,凭什么杀我!”耀师疯狂的舒展着黑气,似乎马上就要冲破千丝的束缚。
“我做不到,但是我的体内有盘古神骨。”洛洛在他的耳畔轻声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嘴角微挑,眼带轻笑。
耀师瞪圆了双眼,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我以我命、我血、我心,我之灵魂为献祭,燃之心魂,祭与天地,只愿换得盘古觉醒归位,愿换三界太平,世间安宁。”洛洛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却也字字砸在了怀恩的心中。
“洛洛——”他呼唤着。
她却始终未曾回头看一眼,她怕,她怕一旦回头对上他的眼眸,她就会失去勇气,她就会做不到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化为颗颗珍珠洒落。
她调动日月之力,强行催动日月,致使瞬间日月同辉,将昆仑照的明亮,压制住黑气。她的剑虽已碎了,但是烛龙与应龙之力依然附着于她的气海之内。她将所有力量一起燃烧,点燃自己的魂魄,任是耀师之力也竟无法挣脱。
她的身躯化为火焰,像是一只火凤凰,与黑气缠绕一起,将黑气从中心点燃,黑气被火焰缠绕,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地狱深处发出的惨叫,声嘶力竭,直至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原来,盘古神骨竟然在洛洛的体内,原来这才是盘古神尊一直都未能觉醒的原因。
那个时候,他为了救她,竟然将神骨换给了她。
洛洛以凤凰之火点燃了盘古神骨,又以盘古神骨之力诛杀耀师,可是,这个世间便也再无洛洛了……
她其实本来那时就该死了,这十年寿命本就是偷来的,还回去又何妨,他是那么爱这个世界,所以她也是这么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悲喜都是她的心之所念,从巫山会盟之日她就开始布局,就为了今日的就死,算算看,还是白赚了一场婚礼,她不亏,真的,不亏。
“洛洛————”
那是怀恩的嘶吼,还有天帝的哀嚎……
黑气散去,天地重归明亮。
神骨归位,盘古终于觉醒。
可是,在洛洛消散的地方,一个身影却又结出形态,细看来,虽无实型仅是个虚影,但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正是盘古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却显露着妩媚张狂,满脸邪气。
耀师,这竟才是他的真实模样。
“本座说了,任何人都杀不了本座。”那身影逐渐重透明转为实体,他竟然没死!
“看着你的这张脸,倒叫吾有些许恍惚。”盘古看向他,眼眸平静,不带悲喜,“上古时代,吾知你心性,故杀你,而今日,吾便也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盘古眼中闪耀着金色琉光,他伸手张弓,弓开满弦,一支金色箭羽现于弦上,他眼眸清冷,无悲无喜,淡然甚至于冷漠,就像是居于高位而俯瞰世人,看懂世间一切悲喜苍凉。
终于,在耀师不可置信的眼中,在他还带着一丝期冀的眼中,式满弓成,箭出。
盘古之箭,可断天地,可斩混沌。
耀师也不例外。
在金箭耀目的光华之下,耀师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声音,便消散了干净。
那截短短的肋骨又回到了盘古手中,原来,那最后的耀师竟然是这段肋骨最后的执念。
“哎,人之贪嗔痴会遗祸人间,而神祗的贪嗔痴却会毁灭天地,此般劫难竟是吾当年之私欲所犯之错,竟遗祸至此,尔等必要谨记吾之错,立守本心,坚定于护佑众生之念,勿犯吾之过错,贻误众生。”盘古手中一握,那截肋骨便化为粉尘,消散于空中,不复存在。
可是,天柱倾塌,天界即将不复;星辰陨落,陨石落入人间,人间也将陷入火海,万劫不复。
“这不就是神明存在的意义吗?”盘古神尊看着眼前岌岌可危的三界,他的银发肆意飘散着,他得到眼眸中无有爱恨,只有对众生的悲悯,“三界众生皆为生灵,而神明的生便注定着死。”
“神尊刚刚觉醒归位,还请随吾等回返天宫,吾等一定竭尽所能,阻挡三界浩劫。”天帝躬身请愿。
天界众仙也纷纷跪拜,恭迎盘古神尊归位。
“这一场浩劫皆有上古洪荒时代吾种下的因,也必须由吾来承担结果,这便是因缘。而这一切又起于万年之前,私欲、贪婪、爱与执念,终化为求不得。世间因由爱恨,便有纠葛,便有执念,便有因果。人间历万年经百世,吾也终得所悟,原来若不曾为人,不历人之爱恨喜恶,又怎能称为神明,又怎能懂得人间疾苦。三界即由吾而立,便将由吾来守护。”盘古轻点一指,已然飞身于空中,立于天地正中,他被金光围绕,冉冉如烈阳,如日中天,“吾爱这个世间,吾亦爱世人,愿吾以身躯重铸天柱,以四肢重新撑起四方天地,以眼重铸星辰轨道,让九天星辰归位,还以世间安宁太平。”
盘古如太阳,照耀了天地,温暖了世间。
“魔域虽然永沉地底,再不得见天日,但吾感念他们为三界的牺牲,吾将以一丝灵息注入地底深处,以滋养魔域,望能给魔域遗孤以一线生机。”
众仙届一愣,便却纷纷感怀,这才是神明之姿。只有神明的无私之爱,才能真正做到爱众生,爱天下,平等的爱,无怨无求的爱。
“神尊大爱!”众仙纷纷俯首叩拜。
“可是,您才刚刚觉醒归位!”天帝仍想做最后的请求,他诚恳的喊出声道:“师父——”毕竟,天界十年,他曾拜他为师,受他教导,这一声师父发自肺腑,令人感怀。
盘古身子微微震动,旁人却也看不出异样。
“吾自生于天地混沌,必然要归于天地。而三界之未来,有诸位在,诸位必将传承吾辈之愿,让世间安宁,让三界太平,让众生安乐。”盘古微笑,声音悠远,似乎自远古而来,带着历史的桑沧与沉重,却又让人感怀涕下。
盘古越升越高,像是化为了那空中的太阳,温暖照耀着世间,众人直觉光华万丈,却不可直视。
于是,天柱出现了声响,已经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天柱竟然开始自动修补,恢复如常,继续撑着天地,坚守着世间;于是,星辰开始了新的转动,所有的星辰转回了自己的轨道,继续按着正确的轨道运转开来,星宿归位,日月如常;于是,太阳初升,黑暗离去,明媚的太阳照耀了万物,驱散了冰雪,让青草重生,让树木重绿,让庄稼又恢复了生机;于是,洪水退去,海啸退去,溪流继续涓涓流淌,江河湖海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生生不息。
神明没有灵魂,但万物皆是他们的灵。
或是山间田野的一缕风,或是江河湖海的一滴水,或是戈壁沙海的一粒尘,即便缥缈微茫,但这些都是神明消散的魂魄,这才是神明存在的意义。
回归于天地,摩梭日月星辰,随行天地山间、化为春雨秋风,重归于大自在之境。
化天地,见众生。
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如春风沐雨,温暖了世间。
盘古不在了,天帝等众神仙无不痛哭,天下齐悲。
可是,盘古却一直在,在天下世间的每一角落,在艳阳里,在风雨中,在鸟雀追逐的嬉笑中,在麦谷抽穗庄稼成熟的人们的笑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