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和迪迦赶到若水河畔时,正碰上天帝与夜修罗斗法。
星罗大阵已经布好,成败就在点燃的一刻,而天帝也召来天雷破坏阵法。
天帝的额上已经渗出零星汗珠,看来对付星罗大阵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帝小儿,”夜修罗挑眉冷笑,“论辈分,本尊算是你的先辈,而这星罗大阵更是上古阵法,你以为就凭你能够破坏的了吗?”
“若是若水逆流,天柱倾塌,三界都将付之一炬,天下万千生灵也都将灭绝消亡,你可担得起。”天帝厉声喝道,将力量有提上了一层。
“当年是本尊一时大意,才被困万年,如今本尊回来了,自然不会让你们这些所谓的道貌岸然的神仙好过。”夜修罗手指轻轻一挥,一枚黑色的利刺便向天帝射去。
天帝此时全部力量都在破坏星罗大阵的结界上,眼见着黑刺袭来,却根本无从顾及。还好望舒挑起长戟,以火神法术烈焰为盾,生生挡住了黑刺。
天帝向儿子投来欣慰的目光,这孩子曾经骄傲任性,如今也算是真正成长了,也能担得起天下之重了。
“夜修罗,你虽为魔尊,可曾经也是上古神祗,世界初创以来,五神正是为了这天下安宁、太平世间才会相继陨落,而你,不也正是为了镇守魔域,守卫三界,才以神身入魔界,成为了万千妖魔之王,统领魔域,你忘了吗?如今你竟然要毁掉这三界,你可对得起祖神?可对得起盘古大神?有可对得起你的同袍兄弟?”望舒厉声喝到。
夜修罗的表情微微一动,就连手下的动作也迟钝了片刻,可就这片刻之余,却也让望舒抓住了时机,长戟破空而来。
洛洛和迪迦刚巧看到了这样一幕。
若水河畔,对阵而立的夜修罗和天帝,两相僵持,谁也站不到上风,而望舒这一击,却足以打破平衡。
迪迦不顾一切的冲进法阵,以剑身硬生挡下了这破天长戟的一击。
迪迦被震得连退数步,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你伤还没好,凑什么热闹!”夜修罗喝到,但也稳住了心绪,刚刚是他走神了。
迪迦斜挑的凤眼冷冷一笑,倒是有种难掩的妩媚。“小子,这十几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上次被我们家的丫头打的回家哭鼻子可还记得?”
“你!”望舒瞪他,他两次都是栽在他手里,第一次被他打,第二次被他弟弟和洛洛一顿胖揍,还瞎了好一阵子。
“你们二打一,本来就不公平嘛。”洛洛轻飘飘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看僵持到满头青筋直冒的天帝,再看看装作气定神闲其实已经汗流浃背的夜修罗,看看一脸黑线的望舒,顺便就忽视了那个已经躺倒在地毫无战力的迦叶,摇了摇头。
也许是洛洛的姿势态度看着太像是闲庭散步,又颇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泰然自若,让两方都摸不清头脑。
“望舒,小心这丫头。”天帝暗暗嘱咐。
望舒看着洛洛,倒是想起了在天界时的过往,他们虽然不算是朋友,但也绝对不算敌人,可是,若是今日她非要助纣为虐,遗祸三界,那他也必不会念及旧情。想到这里,望舒将手中长戟又握紧了些。
“少主,帮尊上护法,对付天帝!”迪迦忽然一声喊出,这一声少主可算是立住了洛洛的身份。
她是魔界少主,是魔尊夜修罗的亲生女儿,更是曾经的魔界领袖,可是,那又如何呢?
洛洛没有理会迪迦,只是走到迦叶身边,渡了真气给他,迦叶缓缓醒来,看到洛洛竟然感动的泪眼婆娑,直接一把抱住洛洛,嚎嚎大哭起来。那纤细的手臂,那细弱的手腕,白到透明的肌肤,哎,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瘦,还是一副病娇少年的模样。
洛洛叹了口气,心里碎碎念着,可没等迦叶的话出口,便一掌推去,将迦叶直接打出法阵,并用一道结界将他困在其中。
迦叶发现自己不但被推出来了,还被困在一个球里,他使劲拍打着也无济于事。
“这不该小孩子来冒险。”洛洛淡淡的说了句,这才回身看向阵法内外的几人。
天帝神情紧张,望舒握紧了长戟。
可是洛洛却面向夜修罗,神情肃穆:“什么是星罗大阵?阵法若成会怎样?”
夜修罗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却为何是那般的陌生,对了,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她那个时候只是一枚蛋,他用尽一切力量孵化她,期盼着她的降生,可是其实她只是那个女人给他的陷阱,在他的力量耗尽时,神器也用来保护这个孩子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盘古弓一箭穿心,他被封印万年。可是,在神魔之井深处,打破封印,令他苏醒的还是这个孩子。
他仔细端详着她,似乎想拼尽全力在她的眉眼中找到那个女人的痕迹,可是他失望了,他们一点都不像。她的眉眼凌厉、眼神坚毅,高挺的鼻梁和细薄的嘴唇,算不上什么美人,倒是像极了自己。反而那个叫做望舒的神界太子,那眉眼仿佛就是朝和一个模样刻出来的,看着他的那张脸,总是让自己有一丝的恍惚。可是,他却是他最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星罗大阵,上古时期最强的阵法,足以毁天灭地,令若水逆流,天柱倾塌,届时,世上再也没有神界了。我们魔域即将成为新世界的主人,所有失去的本尊将会都一一拿回来。”夜修罗看着洛洛,却是说给众人听的。
“刚刚望舒那小子说的一句话倒是对的,曾经你为了三界安宁以神身入魔道,成为三界安宁的最后一枚屏障,可最后,挑动三界之乱的是你,现在,想要颠覆三界的还是你,你是不是睡了一万年,脑子睡傻了!还是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洛洛倒是毫不客气,管他是老子还是谁,上来就是一顿骂。
这几句骂的直接让众人傻了眼,不仅是望舒和迪迦都听傻了眼,就连被骂的夜修罗也直接忘了反应,呆在原地,表情都忘了管理,眼睛一抽一抽的。
“本尊是因为天道不公!天帝小儿,为了一己私欲才是祸乱三界的元凶!既然天道不公,那本尊便掀了这天,重建三界,让三界实现真正的太平祥和!本尊要做这三界之主!”夜修罗怒道,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一上来就给自己发难。
“少主……”迪迦赶紧上来拉架,这咋还没一致对外呢就先内讧起来了。
“你闭嘴!”洛洛和夜修罗倒是难得的一致,同时出声,喝止了迪迦。
迪迦一摊手,干脆就地坐下,这爷俩,一个样。
天帝见二人争吵,便以一道法力偷袭而来,洛洛此时背对着天帝,并看不见他的动作,夜修罗看见时,引雷已经要打到洛洛的身上,他慌忙将洛洛一把拉到身后,徒手接下了这一雷击。
洛洛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险些被雷劈了,气的牙痒痒,这个天帝也太不厚道,竟然玩起偷袭。要不是夜修罗护着,自己定要被烧糊了。
“你既然是魔尊之女,必也是魔族,妖魔狂孛,皆杀无赦!”天帝冷冷说道,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无上的发力,震得洛洛耳膜疼的厉害。
“本尊的女儿,要打要罚也只能本尊说了算,你个外人算个屁!”夜修罗甩了甩刚刚接下雷击的右手,震得稍微有点麻,这个天帝还是有点东西,“如今,你身上并无神器,你并奈何不了本尊。”
“还有我!”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凤鸣,绽放五彩霞光,天后朝和脚踏五彩凤凰飞了过来。她手持五凤逐日弓,以凤凰翎羽为箭,竟然一箭不偏不倚朝向夜修罗射来。
夜修罗看得出神,竟然忘记了躲避或者反击。她还是那么美,不,是更美了,曾经的她不过是小仙,带着娇俏清纯,而现在的她,带着天后独有的尊荣,惶惶如太阳般令人不可直视,耀眼夺目,光芒万丈。
而这一箭眼见着就要再次射入夜修罗的胸膛,迪迦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挡在了夜修罗的身前,箭矢穿透迪迦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脏。
“迪迦!”洛洛也才回过神来,冲向迪迦,为他渡真气,保住他的心脉。
“你怎么伤重至此?”洛洛将真气输向迪迦,才发现他的内海竟然一片空虚,难怪这次见到他总觉得怪怪的。
“自从神魔之井重伤后我便知命不久矣,是尊上为我强行续命,我才能苟延残喘至今,还好,能再见你……”迪迦说着便吐出一口黑血。
洛洛一惊,怒视朝和,喝道:“箭上有毒!”
朝和已经平稳的落在了天帝身边,她冷冷看着眼前的夜修罗,平静而冷酷,不带一丝的情感。
“翎羽箭本就是凤凰翎羽,凤凰翎羽自带火毒,无药可解。”朝和冷声道。
夜修罗嘴角抽动,眼神却痛入骨髓,翎羽火毒,她竟然用这箭来射他,她竟然是存了让他必死的心。
夜修罗沉下心,将力量全数用于阵眼,阵法将成,谁也阻止不了。
迪迦又吐出一口黑血,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气息也越来越弱。
“迪迦!”洛洛呼喊着,她将力量源源不断的灌输进去,但是却如同溪流入海,瞬间便无影无踪。
“别费力气了……”迪迦拦下了洛洛,努力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似乎他一直都是那个睥睨天下的魔界圣君迪迦,他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并不太好看的笑容,“本君可是魔界圣君,三圣君之首,别小瞧了本君。”
洛洛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迪迦已经从她的怀中消失。
下一秒,却已经出现在了天帝的面前,迪迦用他的元神为祭,给予天帝最强的一击,也是生命的最后一击。
可是,天帝之威,尤其是能够轻易撼动,他毕竟是天帝……
天帝周身布有雷阵,就在迪迦碰触到天帝衣袂的刹那,七十二道天雷落下,击穿了迪迦的身体。
天帝看着自己被割碎的衣袖,和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臂,微微皱了皱眉。
“数万年来,能伤了吾的你还是第一个。”
“迪迦!”洛洛嘶喊着,可是迪迦还是在她的眼前缓缓坠落,残破的身躯就如同一块破旧的抹布,在风的撕扯中再也拼凑不到一起。
“尊上,您的恩情便算还了……”迪迦看了眼夜修罗,最后的目光又投向了洛洛,他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能看着他的口型开合,似乎在说着“丫头,再见了……”
洛洛在地上接住的只剩下他衣服残破的碎片,而迪迦已经化为灰烬,随风扬去,消散不见。
洛洛泪如雨下,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可是那人却已经不在了,他一直以来亦敌亦友,可是关键的时候他总在,她踏遍人间时他总是阴魂不散的跟在身边;她被囚天界时,是他一人独创南天门,不惜拼尽一身伤带她离开;她统领魔界时,是他帮她站稳脚跟,打点一切。前面十年她被师父守护,而这十年,她身边一直不离不弃守护她的人是他——迪迦。
她呼号嘶吼,身体似乎被烈火灼烧。她的翅膀虽然断了,但是此时却似乎在烈火中生出了火焰的羽翼,在她的背上缓缓张开。
朝和一愣,凤凰欲火,涅槃重生。这孩子竟然生出了火凤羽翼,要知道上一个生出火凤羽翼之人还是凤凰一族的第一代宗主,世间的第一只凤凰。
天帝也愣住了,这个孩子竟然有火凤神魄,要知道火凤神魄在初代凤凰之后就消失了,再后来的历代凤凰一族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为何要杀他!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不该降生于世,可是你为何要杀他!”洛洛嘶吼着,她的眼睛从血一般的赤红变成火焰的金红,闪耀着火焰的光芒,她的身体似乎都笼罩在炎炎烈火之中,背上的火凤羽翼扇动着,卷起烈焰般的气流。可是洛洛此时的感觉却并不好,她只觉得一种狂躁在胸口沸腾,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情绪正在控制着她,愤怒、憎恨,她似乎被这些不好的情绪压抑着、感染着,她似乎正在迷失着自己,她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种临近崩溃的边缘。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当不好的情绪笼罩自己的时候,脑子里面想到的也全都是各种不好的过往。
她想起自己无父无母,从小的梦想就是找到自己的父母,她多么想和别的孩子一样,能够有父母的呵护陪伴;她终于知道她的身世了,终于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了,可是他们却都不要她了……天界,她的母亲亲手将她推入暗无天日的地牢,她最爱的师父将她囚禁七年,她最爱的人都厌弃她,抛弃她,背叛她……
痛苦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洪水,淹没她、控制她,让她一点点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