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我抬头一看,是墨濯。
“嗯。”我随即点了点头,掩不住因心中悲伤而颤抖的声音,“晚了说不定泉幽要怀疑。”
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突然开口:“回穹云。”
我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
他这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心中虽然不解,但我也极快地稳了心神,平静地告诉他我身上背负的种种,如今的我,没办法回到穹云派。
他沉默不言,递给我一颗发散光芒的银色宝珠。
这是蜃珠?
我抬头看向墨濯,他道:“这不是寻常的蜃珠,是我在鸿易身上找到的蜃灵珠,记录了他这些年与各派的联系,还有他与凌露合作的一些事。”
他这些年做的恶事也不少,要用这珠子当自己的护身符我也明白,可他临死之际竟不将蜃灵珠一并毁了?
可我更想不明白的是,墨濯为什么要把这颗蜃灵珠给我。
他的眼神明亮,灼如灯盏微颤的花火,那墨夜下被皎洁的月光所洗涤的湖水,散着一丝深潭阴晦的神秘,透出一种明滟的色彩。
这样的眼神,我从未看到过。
明烈又灼热,却隐忍地藏着其中的温度,是烈火,却偏要作坚毅的飞蛾。
我对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围沉寂一片。
静,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教主已经等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破这份安静。
花萤?
我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墨濯打断:“事情已经办妥,这妖丹都在我身上,我跟你回去交给教主。”
花萤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立马否决道:“清月也要回去复命。”
“好。”
“好什么好,你先走。”墨濯挡在我身前,一把驱魔刀散出骇人黑气。
“呵呵~怎么,要动手么?”花萤笑的天真烂漫,她手指轻轻一抬,指了指那把刀,佯装惊吓般得打了个寒战。
“听说驱魔刀的主人都会以血饲魔,以此换来的力量无比接近真魔,但是用这种方法修炼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墨濯眉头一皱,“什么缺陷?”看来他也不甚明白魔刀的事。
“那就是……”花萤眉眼勾勒出一抹邪魅,接着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到墨濯的刀上,那刀上的黑气顿时烟消云散,刀身也被铁锈裹满。
“莫非是血…?”
“对,但不是普通的血,而是魔血。”花萤笑盈盈地看着墨濯,伸舌舔了舔指腹的伤口,有些娇媚地眨了眨眼。
墨濯错愕道:“不可能,就算魔血可以封印我的刀,若只是普通的类魔和修为低微的魔属也做不到这样,除非你……”
按理说魔早已消散于这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些向魔类靠拢所修炼的妖物和精怪,最多只能得到一些魔气和魔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
由妖异变成的魔只能算类魔,他们修炼的只是魔法。
而魔属是魔域中死去神魔的残魂被魔气侵染而成的。
真魔…早就该千百年前彻底灭绝了才对。
“有教主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花萤打了个呵欠,“我们五个虽然同为教主所造,不过大人所教的也并不相通,如今,你很惊讶么?”
“就算不用这刀,我也未必输给你。”
“好啊,如果你想比试的话就来吧。”花萤突然面色一沉,“不过你觉得这样做真的有用么?教主真的会善罢甘休?”
她说得对,就算我现在回到穹云派,泉幽也会用其他手段让我不得不回月影教。
想到这里,我开口打断僵持不下的两人:“不用说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可是你…!”
我摇了摇头,“墨濯,谢谢你。”
“这是聪明的选择。”花萤又变回了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转身扬声道:“走吧。”
神怜殿中,泉幽正拿着纸扇端坐着。
“教主,妖丹都已收集好了。”
“嗯,拿出来我看看。”泉幽轻摇着纸扇从殿上走下来,轻轻扫了一眼盛放妖丹的口袋,又合上纸扇用扇柄拨动几下,“少了一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那颗妖丹被我用了。”我抢先开口揽下。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拿这妖丹去做什么了?”
“是我修炼遇到瓶颈,所以用来提升修为,我想着事后在禀报……”
泉幽突然将扇柄贴在我的下巴,往上一抬,双眼似笑非笑,双瞳像极幽深的黑渊,“呵呵呵~犯了错就不要再撒谎了,小可爱,这样只会更激怒我,知道么?”他收扇拂袖,严声道:“花萤,带她和墨濯去寒渊底。”
寒渊底…?我从未听过月影教有这么个地方,难不成是专门用来惩罚弟子的禁地。
这份疑惑,在我被带到那河流口时彻底被打散了。
这不正是花萤之前让我给“犯人”送吃食的地方吗?
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仔细听得见潮湿的墙壁上滴落水珠的声音,可是尽头的铁牢里却没有一人。
此时,泉幽突然抓着我带进了铁牢中,同时施法用黑瘴隔绝了牢房外的墨濯和花萤。
泉幽颔首,伸指抚着我额间的发丝问:“知道为什么本座要带你来这儿么?”
“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用妖丹去救了什么人?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我咬了咬唇,坚定道:“没有,那妖丹是我自己用的。”
“我说了,本座最讨厌犯了错还要撒谎的孩子。”泉幽眼神里透过一丝阴冷,声音却依旧温柔如云。
突然,我感到腿腕上一阵钻心剧痛。
低头,泉幽那只纤细灰白的粘着鲜血手正落在我右腿的关节处,而右脚的脚腕已被扭断,筋肉连接着骨乱糟糟地流出殷红的液体。
我一时难以忍受,喊出声来。
黑瘴气外传来一阵声响,能听见细微人声。
是墨濯。
“呵呵呵,疼吗?疼就尽管喊出声,这样就会有人代你受过了,不过如果你不喊出声,不说出你救的那人是谁,我是不会停的。”泉幽如暗夜中的鬼魅般柔声如蜜,试图蛊惑心神。
泉幽冰凉的手指如千足的毒虫一般在我身上摸索,两根手指如螯足一般捏着腿骨,接着用力一摁,又是一阵疼痛猛烈地传遍全身。
这次我紧紧地咬住牙关,死死抵着舌头忍下来因疼痛要发出的喊叫。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忍住,墨濯怕是会直接冲进来……
泉幽的眼神变得玩味,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背,另一只手依旧在我身上的关节处不确定地挑选着。
我后脊不住地发冷。
一下、两下、三下、不知过了多久,双手攥成的拳失去知觉,眼前不断地冒着如火星般爆裂的金星,我突然觉得很怕。
这种莫名的恐惧感在大脑中消散不尽,身体难以发出一点动作,牙齿颤抖着,看不清泉幽的表情,只觉得那惨白的脸犹如幽魂般可怖。
这份压抑的恐惧,让我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