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寅的异象相信诸位都见到了,不知各位有何高见?”清光掌门坐在清阳殿上首,不疾不徐的说道。
座下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想在这时候强出风头。
清光掌门与秦莫宵对视了一眼,后者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掌门,依弟子之见,那异象明显是有人在渡劫。”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是,秦莫宵又道:“此前派去太寅之人,唯有一人找不到尸首。”
秦莫宵话音再落,众人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万门宗宗主。
“呵……呵呵……”柳宗主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不知秦莫宵为何突然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柳宗主,不如您再回忆一下有关此弟子之事?”
“不瞒贤侄,老夫所知已言无不尽。这沈穆乃外门弟子,平日里疏于修炼,与本宗弟子也甚少来往,本宗对他的事实在不清楚。”
柳宗主言辞恳切,众人也不好意思责怪于他。
毕竟各派都一样,一向不重视外门弟子,柳宗主对沈穆的事一问三不知也是情有可原的。
秦莫宵却凉凉的补了一句:“沈穆不是还有个长辈留在万门宗吗?柳宗主不妨将其带来看能不能寻到线索。”
柳宗主的脸僵了僵,此事他自觉瞒得密不透风,秦莫宵是如何得知的?
但眼下他无法再辩解,秦莫宵既能说出,便是有真凭实据的了,“呵呵,是吗?此事我还真不知道,本宗这就派弟子回去一趟,贤侄还真是神通广大,这样的小事你也!”
柳宗主面上恍然大悟,派人去将沈穆的爷爷带过来,暗地里却直骂秦莫宵多管闲事。
众人一看柳宗主的反应,心下明了,暗骂他竟是把他们当猴耍了!
是以在接下来的议事中各派掌门都明里暗里的挤兑他,柳宗主被怼得额上冷汗涔涔。
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宗门的宗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是以他心里对秦莫宵的狠又多了几分。
沈穆的爷爷被带来蜀山后,其他人便都暂时留下等候。
不料一个月后的议会上,蜀山弟子匆匆来报:“各位掌门,那老头坚持不住去了。”
“什么?!那可问出什么来?”有人焦急的问道。
回禀的弟子没好气的道:“这些时日各位掌门轮番询问,弟子哪知道问出了什么来?”
清光抢在众人开口前对其怒斥道:“放肆!蜀山可没教你这般没规矩!下去闭门思过一个月!”
那弟子领罚退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闭门思过算什么惩戒?
以往他们修炼起来,几年不踏出房门都是家常便饭,清光摆明便是向着那弟子。
只是距离天雷异象已过了一月有余,这事还商量不出什么结果,众人也没心思计较对这名弟子的惩戒是否轻了。
那赵九若真成了仙,现在指不定便在天上看他们笑话呢!她从前虽阵法了得,但的确不是块修炼的好料子,这是众所周知的。
然就是这样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弟子,入太寅二十余年便可渡劫成仙?
这太寅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众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秦莫宵内心冷笑,他本不屑与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交道,无奈身不由己。
于是他只能开口道:“想来那沈穆还活着,不然不至于找不到尸首。只是不知他修为低下,是如何活了下来。”
此话一出,连清光掌门都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同是炼气期……与当年那人何其之像……”
众人细细一想有些道理,“那次同去的好似只有他一人是炼气期,巧的是也只有他一人不见了踪影……会不会……”
“只有炼气期的弟子才能进到那地方?”
各派掌门得了这个结论,气不打一处来。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便白白折腾了!不仅如此,最后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唉!要我说便算了,浪费这些时日什么都没得着,还白白搭上了几个弟子,倒不如回去好好修炼才是正途啊!”
其中一人起身甩了甩袖子,同清光掌门告辞后便大步离去了。
余下之人面上也有了松动之意,继续折腾下去,弄得各派人心浮动不说,也耽搁了自身修行,到头来得不偿失。
修行之人最讲究心平气和,如今他们一个个心浮气躁不说,人人想着走捷径,便是失了本心,如此只会离大道愈来愈远。
众人接二连三的告辞,准备回去收拾行李离去。
这时,万门宗一个弟子的到来,又引起了波澜。
“沈穆回来了。”柳宗主神色凝重的道,“来报的弟子说他的修为达到了元婴期。”
柳宗主的话如一颗巨石砸入了平静的湖面,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沈穆于修炼上或许有什么异人之处也说不定?”
“呵,再怎么有天分,也不可能一个月就从炼气期直接升到了元婴期,此事还是要好好计较一番啊!”
“虚竹长老说得是,放眼古今,也只有他和那妖女二人如此了。”
“柳宗主,您怎么说?”
“沈穆虽有几分机灵,但绝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柳宗主沉吟道。
清光掌门缓缓开口:“既沈穆已回,召他来问问便是。各位掌门不妨在此多停留几日。”
就这样,柳宗主亲自带人回万门宗接沈穆,原本要散去的众人便又留在蜀山等候。
而沈穆这边刚出了山,第一件事当然是回万门宗找他的爷爷报平安。
赵九因身份不好露面便先在周边的镇上落了脚。
临行前,沈穆还特意保证三日后回来。但今日,已是第五日了。
刚开始赵九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舍不得爷爷,但沈穆一个口信也没有传回,大抵是出事了。
赵九稍稍乔装了一番找去了万门宗,那门外的弟子一听她来找沈穆,神色有一瞬的慌张,而后又说沈穆没有回来。
赵九还要问,那人竟不耐烦的伸手赶她,“去去去,快走吧,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赵九叹了口气,过了这些年她的脾气已收敛了许多。
而今又收了徒,她想着自己本该和善一些才是,无奈这弟子着实不上道。
赵九手一抬,那弟子直接被一股力量拽了过去,她提着那弟子的脖子,柔和的问道:“沈穆呢?”
那弟子没成想眼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实力竟如此强,“他、他、他、不在。”
“不在?”赵九手上的力度加了加,万门宗其他弟子见状上前制止,她不耐烦的抬指将他们弹开。
赵九还要再问,却发现自己不小心用力过猛,那弟子已经断气了。
“砰!”赵九急忙放手,那弟子就这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罪过罪过,我本不欲伤人的,若你们识相便将沈穆交出来。”
其他弟子爬起来便想跑,赵九用石子将他们的腿打断,眼前血腥的一幕让她内心感慨:若自己真要飞升,渡劫的时候定要被天雷劈死的。
“姑娘饶命啊!”几个弟子看着伤腿不断求饶。
“沈穆呢?”赵九按了按额头,问道。
“他被宗主带走了!”
“带去哪里了?”
“应当是去蜀山了……”
“蜀山。”赵九眯了眯眼,这些年来她不耐与蜀山再纠缠,是以他们背地里的一些小动作她都视而不见。
只是这次,他们又触碰了她的底线。赵九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沈穆的爷爷呢?”
那弟子望着她那笑着却让人感觉发冷的脸,哆哆嗦嗦的道:“许久前便让宗主带去了……”
赵九将魔剑召出,御剑而去。留下那几个弟子面面相嘘。
蜀山,沈穆被人捆着押上了清阳殿。
“清光掌门,在下将沈穆带到了。”柳宗主向弟子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将被五花大绑的人推了上来。
清光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和蔼的朝地上的人问道:“你便是沈穆?修为真是精进了不少。既活着,怎不回来?”
沈穆抬头瞪着他,咬着牙怒道:“你们把我爷爷带到哪去了?”
“啪!”柳宗主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放肆,长辈问话老老实实答便是。”
沈穆一声不吭的盯着他,柳宗主被他这一看竟觉得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
柳宗主将鞭子抬起,旁边有人出来制止道:“柳宗主,不必动气。”
那人接着又对沈穆道:“小兄弟,你们此前去太寅,本门派去的几个弟子,颇得老夫喜爱。此次折损在那里,老夫心痛不已,不知他们到底因何故而亡?”
沈穆听着这番假仁假义的说辞,不屑道:“你们若真想知道,告诉你们又何妨。”
沈穆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在众人焦急的注视中缓缓道:“他们因心恶、心贪、心嗔而亡。”
其中一人本满心期待,却得了这样的答案。
于是他认为沈穆定是在戏耍他们,只见他跳出来气急败坏的道:“口出妄言!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只有你一人得已存活?还不快从实招来!”
“呵,那我便也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到底把我的爷爷带到哪去了?”
那人又要发作,清光出声制止了他,“只要你把当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爷爷自会安然无恙。”
沈穆没有开口,太寅山下那些人因心魔而死,他说了可是那些道士不信。
清光见他不回话,换个问题继续道:“你近日方从太寅归来,可知那里因何发生异象?”
沈穆瞥了他一眼,坚持道:“我要先见到我爷爷。”
“你没有资格与我们谈条件,若你不说也罢,老夫便送你去和太寅山下的冤魂说吧。”清光耐心耗尽,威胁道。
沈穆内心一“突”,他竟这般威胁他也不肯让他见爷爷一面,爷爷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众人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怕了,不料沈穆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爷爷,是我对不起您!我不该扔下您一人的!”
清光内心明白已经无法再用此事要挟沈穆了,“沈穆,你当真不说?”
沈穆冷哼一声不答,方才说什么为死去的弟子寻求真相,一开口却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如此,留着也没用了,杀了吧。”清光一改和蔼的态度,冷峻道。
柳宗主“啧啧”两声道:“老的这样,小的也这样。”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沈穆,原本他和爷爷二人得万门宗收留,两人十分感激,一直为宗里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后来柳宗主让他进学,他更是对他感恩戴德。
没想到今日爷爷被这群道士加害,柳宗主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沈穆挣脱束缚,却被清光一掌打落,他虽已是元婴期,但在场的众人大都是各派掌门,修为自然比他高出许多。
一群在修仙界号称德高望重的道士,因一己私欲在大殿之上对沈穆施以极刑,然沈穆一声不吭。
沈穆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了蜀山弟子的练场上,在烈日下奄奄一息的趴着。
“万门宗沈穆,残害各派弟子一事今已查明,上刑。”
蜀山一位弟子站在练场上传达完清光的命令,便有几名弟子上前将其拖起来,把手脚都钉在了木架上。
执法弟子手持利弓,一剑穿心。剑穿过心脏那刻,沈穆内心苦涩不已。
生前一幕幕涌上心头,最后定格在初次见到赵九时,明媚的少女咬着苹果翘着二郎腿问他:“醒了?”
赵九到时,便见到沈穆被钉在十字架上,骨化形销。
赵九面无表情的落下,周遭的弟子一见她吓得身体不自觉抖了三抖,有机灵的忙去通报掌门。
有个新进门的弟子不识得她,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乱闯蜀山。”
此话一出,那弟子明显感觉周边的空气又冷了几分,他见师兄姐们都怪异的望着他,不敢再出声了。
赵九一步一步的走到沈穆面前,摸了摸他的脉搏,将他从木架上放下。
“没想到,你我师徒的缘分竟这般浅。”
赵九说完,发现自己竟落了泪,她望着落在沈穆脸上的泪珠出了一会神,又道:“放心,为师当为你血洗蜀山,你便先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消了怨再去投胎。”
赵九说完,抬头似是见到少年在空中咧着嘴笑得灿烂的喊她道:“师父!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