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客人
朝露山庄来了一些客人。
客人来了又走,不凋落的花染了一些别的气息。
阿笙从瀛洲学院回来时,看见秦暮离倒在血泊里。
阿笙不懂。
明明结界在挡着一切袭到无殇身上的攻击,为何秦暮离还是要他好好看着无殇。明明秦暮离是最弱的人,为什么这个最弱的人还要自己承担一切。
“你真傻。”阿笙低头拧着毛巾。
“哪有。”秦暮离支起身子咳了一下。
“哪有?哪里没有?大人!你是我见过最傻最白痴最笨蛋的人了!”阿笙握着毛巾,那个样子是在凶秦暮离。
秦暮离笑笑,拿手指点他的头,道:“我哪里傻,你看看你,我养你这么久,你就会说我傻啊。”
他握着阿笙湿湿的手,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于是翘了一下嘴角。
“她好我便好,我哪里傻。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我怎样都无所谓。”他啊了一声,像是在感叹,“其实,我觉得阿笙是个善良的人,你见过我最可恶的一面,和他们一样经历过那次战争,却是唯一一个原谅我的人。我明明,我明明不值得原谅的。”
“因为只有我知道大人为了所谓的‘偿还’付出了什么代价!他们看不到,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大人您那么努力地去偿还,却没有一个人领情。”阿笙低下头,突然流出了泪。
“倘若当初大人……”
“没有倘若,阿笙,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是罪人,一直都是,难道不是吗?”秦暮离抹掉阿笙的泪,把话题扯开,“这次是七尘派来的人,但是我把他解决掉了,所以她又可以安静生活一段时间了。你也要时刻注意她的周围,记住,不可干涉她的生活,你只需要解决掉我们的目标就行了。她的事,和同学的事,和学院的事,你不要过问和干涉。”
阿笙想起这些日子看在眼里的种种,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依着无殇的性子,掀起一些腥风血雨都是些家常便饭。
对她的事,不管不问,真的好吗?
“大人是知道些什么吗?还是大人预料到未来她会发生些什么事吗?”阿笙问。
宋子予把无殇送到瀛洲仙宫的目的,时至今日,秦暮离也没有猜出来。他知道凭着宋子予的权力,不可能次次解救无殇。他不想过多控制一些事,但也不会对无殇不管不问。在某些程度上,他和瀛洲高层达成了一些协议。可他不清楚,到底为何,为何瀛洲会看中无殇。
无殇的实力,还是别的东西?
这不过只是一个仙境,地位最高的,目前也只是苏殿卿这个仙尊级别的高仙。他们不懂得别的东西,也得不到别的东西。
关于这些,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审判大人,重要的是七尘,重要的是浊隐和噬心。
他复活她,本就是让她好好体会人生,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应该放手,让她好好在这个世界走一趟。
“她会有什么事呢?她不会有事的,她会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她有她在乎的人,也有很多人在乎她,她会幸福的。”
秦暮离说。
她会幸福的,一生都平平安安。
如果不是,那他会努力让她幸福平安。
仙界学院大会那天,陈疏雪成为中乙级学生的带领人。陈疏雪和无殇实力不相上下,这次陈疏雪成为带领人,无殇倒觉得十分高兴。
这样自己就会轻松些,也不用应对陈疏雪时不时的找麻烦。
学院里优秀的学生都去了仙界学院大会,本来初级班不占名额,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初级班许多人都被同意参加这次大会。
“我们也许就是鼓掌的人,我相信我们绝对是场上鼓掌最热烈的人。”周瀚文自信地说。
无殇笑笑,问他:“前几天去战场上了吧。”
周瀚文脸上出现了无殇想看到的表情。
“自己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句话,无殇听出了不高兴。
“怎么会不怎么样呢?杀人的感觉明明不很错,你就当是对压抑生活的发泄嘛。”无殇挑眉,想看周瀚文会有什么反应。
“我真不想成为你这种人。”
周瀚文的反应让无殇有点失望,无殇以为他会暴跳如雷呢。
“我这种人,哎呀,我这么优秀,多少人都巴不得成为我这个样子呢,怎么你就不愿意成为我呢?”无殇眯眼看他。
周瀚文皱着眉,心里憋着很多话,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这一切,迟早会改变。”憋了许久,周瀚文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无殇有点讶异周瀚文的改变,这么来说,这孩子在战场上一定是受了许多刺激。
也对,毕竟瀛洲很会教大家如何做人。
华丽的仙兽车很快降落在大会门前,学生们走出车门时,周围的人都将目光落在大家身上。
“只有当一个仙境是强大的,这些目光才会投在那个仙境的境民身上。”陈疏雪瞥了一眼无殇,说到,“倘若你不是瀛洲户籍,你这辈子都不会接受这些目光的注视。”
“你也一样。”无殇靠近陈疏雪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家族都是高端仙族,都是为瀛洲奉献的人,而你,骨子里还是流着贱民的血。”陈疏雪反驳。
“哦~受教了。”长长的哦字有点别样的意味,让人听起来总是感觉不太好。
“你……”陈疏雪不知该如何反击她,话里话外总找不到反驳的点,于是不再理无殇。
进入大会会场需要排很长很长的队,验证身份比较慢,陈疏雪等了一会儿问工作人员到底要等多久。工作人员正要回答时,认出了陈疏雪的手环。
手环上的花纹和瀛洲境徽提醒了工作人员。
“姑娘是瀛洲的是吧,来,这里特殊特殊通道,有请。”工作人员请陈疏雪往一旁走。
“特殊通道?”陈疏雪皱眉道。
“这是本境特地为您境和其他六境准备的,你们这七境是仙境里的强大仙境,自然是要被我们特殊对待。”工作人员解释。
海璪境,百雀境,花灵都,凉风境,蓬莱境,瀛洲境,璇若境,这几个仙境是目前强大的七境。不说别的,单单这个海璪境三个字就能挑起瀛洲人的愤怒。
这个造成瀛洲境死伤无数的仙境,过去了一千年居然还是如此强大,真是令人震惊。
特殊通道的门被打开了,排着长队的人眼巴巴地看着瀛洲的长队直接走特殊通道进入了会场。
“真是不公平。”排着队的人说。
“本来就是不公平啊,这有什么呢?我们这样的小境就别想着和他们大境比啦!”
“真想看到这些大境互相残杀啊。”
“不远了不远了,听说这些大境都暗自做了很多手脚,就等好戏开场呢。我们就等着看他们残杀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呢。”
步入会场之后,七境的待遇的确和别的境不一样。单单是会场服务人员的服务水平,七境和别境都是云泥之别。无殇抱着服务人员送来的奇异水果啃了许久,待开幕式钟声敲响时,她才擦擦嘴认真看表演。
这次的学院大会,比赛还是采取分级制度,也就是说,比赛只能在同级进行。繁琐的仪式之后便开始了比赛,无殇抽到的顺序是在后面,比赛开始前,她太困了,便找了个角落睡着了。
她醒来时,身上被谁盖了件衣服。这气味,哦,是冷棠梨的。
无殇想了想,自己好像自那次事情之后,和冷棠梨没有什么交流。
她拿着衣服站起,想要去找冷棠梨说些话,才走几步,就被通知做好比赛准备。
已经结束比赛的陆衔草和冷棠梨坐在远处,看着无殇进入候场处。陆衔草拍拍冷棠梨道:“无殇刚刚一定是想要找你的,你呀,想开点儿,大家都是朋友,要是不把这些事情解决掉,以后朋友都做不成。”
“我在慢慢调整了,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谁知又扰了旁人。以后,以后我就把那些事放在心里吧。”冷棠梨叹了口气。
陆衔草摇头道:“你放在心里会憋的慌啊,你还不如想清楚点儿。喂喂喂,我感觉你的青梅竹马沈煎雪对你挺好的,你要不要考虑和他发展一下。”
远处抱着衣服的姑娘慢慢把衣服放下,姑娘眼里依旧盛放着冷漠和疏离。
冷棠梨翘翘嘴角,摇了摇头。
由于比赛采取的是分级制度,所以无殇轻松地步入总决赛。但无殇不得不承认,七境里,比自己强大的人多如牛毛。强大这两个字,名副其实。
最后决赛时,无殇败给了蓬莱仙境里的学生云烛影,云烛影是个瘦瘦高高的清秀女孩,出招干净利落,无殇虽然败在她手下,但还是很高兴的。
“你是凡人修成的,但实力却令我大吃一惊。我希望以后的仙界学院大会,还能看到你。”云烛影微笑着说,并伸出了手。
“好啊。”无殇挑眉微笑,握上了她的手。
赛后闭幕式上,无殇没有看到陆衔草和冷棠梨,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两个人去买特产去了。
“你的朋友和你不一样,她们多有趣,你怎么这么无聊。”周瀚文双臂交叉同无殇道。
无殇没有回答这句话,只问他:“你今天鼓掌鼓的手疼不疼?”
“你……”周瀚文红了脸,哼了一声,“你这人不止无聊,还十分不会做人!”
“我是让你认清现实,怎么样?这次大会,是不是看清了你们和别人的差距?”无殇托腮看他。
周瀚文皱着眉看她一眼,握紧拳头,又慢慢放开,“嗯,是。”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无殇陪着他一起沉默,她和他走的是两条路,她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她会和这些初级班的学生兵戎相见。万一到时候自己下不去手可该如何是好?
她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她和他们殊途同归。
回瀛洲的路上,无殇和陆衔草以及冷棠梨,三人身上伤痕累累。身上的伤倒不是因为比赛,而是因为和陈疏雪交手了。
周瀚文问无殇:“为什么陈学姐她那么暴躁?明明你们是同班同学,她却,她却……”
“她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伤害,何况我们?”陆衔草揉揉肩说。
周瀚文想到陈疏雪打完她们三个之后说的话,有些紧张地问无殇:“陈学姐说的你已经到达了凡人的极限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无法进步了是吗?你和我们本身就是仙人修仙过程是不一样的是吗?你以后,不会进步了,然后,会轻易输掉是吗?”
无殇慢慢扭头看向周瀚文,脑子里在慢慢组织语言。
她要说什么?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关于这些,她也不知道。
她今天第一次败给陈疏雪,交手时她也感受到了陈疏雪仙力的进步。但是,自己也并没有止步不前啊。
凡人修仙到达某个程度便会低于本身便是仙根的人,她听说过这一说法。
所以,所以自己无法变的强大了是吗?
现在的她,明明才刚开始起步而已。她能出名,仅仅只是因为她能在她所在的年级里脱颖而出。如果现在让她和中甲级的人战斗,她一定会输的很惨。
所以以后呢?以后不会进步很多了是吗?以后会轻易被打败?以后再也不能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了,是吗?
“你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吗?”周瀚文问她。
她看向这个周瀚文的眼,她看见他眼里饱含了希望和难过。她好像读出周瀚文的眼睛在说:“我一点也不希望你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
她以为周瀚文会十分高兴呢。
陆衔草和冷棠梨也在等她回答,她也注意到向来爱嘻嘻哈哈的陆衔草表情变的凝重,更不要提一直都很在乎自己的冷棠梨了。
“不是。”她说。
她否定了。
她在想,她是一些人的希望,她才不要变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