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决定接受。

　　可是她还是很不甘心，但她别无选择。如果她告诉族人瀛洲会在某一天攻过来，那么族人们将会在这段时间担忧地活着然后被瀛洲再屠尽。他们死前会在恐惧里度过那么多天，闻声不忍心。

　　屠尽……闻声知道，瀛洲绝对会将这里铲平。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在离开这里之前用傀儡代替了自己好骗父母。她会时常感知傀儡的力量，好在自己学习的乱七八糟的术法可以让傀儡骗过父母。

　　“无殇，我从未听过你谈你的父母。”闻声其实打算去见一见自己的父母，自己早已变了模样，而那个傀儡还在家中享受父母的爱。

　　无殇愣了愣，把手中摘的花放下，想了很久才回答：“我没有父母。”

　　闻声很是讶异：“没有父母？怎么可能？没有父母的话，那你是怎么出来的啊？从天上落下来的？”

　　无殇仔细回想过去，自己完全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幼时的记忆是深深，是司旻夏幽锦初，还有秦暮离和宋子予。

　　她好像从未想过自己是从何处来的，也许自己是被深深他们捡回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

　　她来到这个世上，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谁？

　　无殇闭上眼，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过去，长久的黑暗之后迎来光明，慢慢地睁开眼后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自己。

　　白玉般的双眸，奇异的眉毛，眼角的泪痣，满嘴的血。

　　一模一样的脸，内心有个声音也在说，那个人是自己。

　　“无殇无殇？无殇你不舒服吗？”闻声晃着无殇的胳膊担忧地问到。

　　从问这个问题闻声就感觉到无殇有点不对劲，直到刚刚无殇闭上眼表现出一股痛苦的样子，闻声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是不是戳到无殇痛处了。

　　无殇摇头说没事，闻声拍拍无殇的背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事我不问了。”

　　无殇捡起丢掉的花问：“怎么突然提起父母？你想你爹娘了？”

　　闻声挠挠头笑道：“有一点，不过只是一点点。提这事还挺伤感的，不提了不提了。对了无殇，关于月光石，你有什么想法吗？”

　　无殇突然站起往回走，边走边摇头：“暂时没有，这段时间先慢慢观察这里的人吧。”

　　比起青城山，这里更加冷清。虽然来来去去很多人，那些人由于发型和服装差不多，在无殇眼里他们没什么区别。无殇甚至三次认错那个借房子给她们的那个少年。

　　无殇没有主动问过那个少年的名字，那少年整天来无影去无踪的，无殇也寻不到机会和他交流。倒是闻声主动去找少年聊天了，闻声打探过后无殇才知道那个少年叫鹤惜。

　　名字和那副样子很违和，他头发把脸遮住完，衣服松松散散，仪态不佳。

　　和鹤惜交流之后，闻声懊恼道：“他性子很怪，会说奇怪的话。我以后不和他说话了，无殇你最好也不要去。”

　　“怎么了？”

　　“他……”闻声欲言又止。

　　鹤惜闻到了她身上属于同族人的气味，他盯着她的脸说了一句“我们味道一样”。这句话让闻声惊恐万分，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便迅速逃离鹤惜身边。

　　“他就是很奇怪，你不用管他。”闻声心虚道。

　　无殇点点头答应她：“哦，好。”

　　这里会举行一些小节日，本来无殇想回避，但还是被循音拉着去参加了节日活动。和瀛洲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所有的庆祝的方式都像极了祭天。那些人金黄的发，身着素白厚重的衣，再配着童声吟唱跳着奇怪的舞蹈，无殇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一幕幕身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他们吟唱的声音确实像大海猪，果然是天籁之音。

　　在这生活的一段时间，无殇也明白为何瀛洲那么想要这片土地。不仅因为这些人神奇的血统，还有这片土地的奇妙。本来无殇不是很相信循音说的话，但现在信了。

　　瀛洲既然那么想要月光石，那么那个个月光石一定对这里很重要。无殇选择去寻这里的书籍，但令无殇惊讶的是这里并没有用来记录的书籍。

　　循音说有关月光边境的一切，都被一块巨石记载着。那块巨石如同有生命般记载着月光边境的日出日落。

　　“石头？”无殇看向循音，这是个很好的线索。

　　“是的，就在这片森林的尽头。”循音给无殇指了方向。

　　循音拍拍无殇的肩道：“你可以去看看。”

　　可以去看看？这石头看来不是什么宝贝。

　　闻声跟着无殇一起去寻那石头，路上无殇纳闷道：“她让我去看看那石头，看来和月光石的关系不太大。”

　　瀛洲想要的宝贝肯定很难得，既然很难得，那肯定不是那块记着月光边境历史的石头。不过无殇还是想去看看。

　　闻声点点头道：“确实，如果真是月光石，那么宝贝的东西他们肯定好好藏着。”

　　那块记着月光边境历史的石头其实就是一本巨书，里面只有月光边境的详细历史，只有看历史的作用，别的毫无用处。

　　走到森林尽头后，一块长着青苔的巨石屹立在一片阴暗的地方。平平无奇的样子，无殇甚至不想走近去看。闻声走了过去，绕着石头走了一圈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来真不是什么宝贝东西。”

　　“怎么看历史？”无殇想起这块石头的作用。

　　闻声用手触碰石头道：“把手放上去？”

　　无殇跟着闻声把手放上去，眼前确实出现了很多画面。但那画面到脑子里时却变成了文字，枯燥无味的文字，无殇读了几段就把手放了下来。

　　毫无收获地打道回府，坐在湖边的秋千上，望着湖里的花，无殇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闻声安慰她：“这急不来的，等挑个合适的机会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无殇没有说话，晃着腿荡秋千。

　　在她内心深处，她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她又感觉很累，也不知道那种累从何而来。

　　她想起来了，被杀的三樱，被献祭的同学们，为了逼自己而自杀的甜甜，还有需要自己去救的宋子予。

　　“为什么？”

　　秋千停住，无殇低头自言自语。

　　“怎么了无殇？”闻声问她。

　　无殇低着头，目光变得阴冷。

　　在她离开瀛洲那天，她说过，她要那些人死在自己手里。可如今，她迫不得已去完成瀛洲给她的任务。

　　迫不得已，都是迫不得已吗？把那些和瀛洲毫无瓜葛的异族铲除是因为自己迫不得已吗？为了赢得胜利把学生献祭掉是瀛洲的迫不得已吗？

　　宋子予想看到自己因为他而去伤害一个美好的异族吗？

　　等等，无殇突然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宋子予好像从未阻止过。

　　他是瀛洲的人，他已经见惯了瀛洲对异族做的事。他也许根本不在乎无辜的人死在瀛洲手里。

　　从四岁开始，无殇就在五音堂接受宋子予的教育，虽然宋子予从未说过瀛洲处理异族是对的，但也没有教过她那是错的。宋子予教会她的只有要努力成为强大的人。

　　她做到了，但是她失败了。

　　“我要你以后做事听从自己的心。”

　　在那年进入瀛洲仙宫之前，宋子予这样跟她说。

　　听从自己的心？

　　那自己现在想要做什么？

　　无殇从秋千上下来道：“我要回瀛洲。”

　　“什么？”闻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如果回去的话，你师父他就……”

　　无殇冷笑道：“其实就算我寻到月光石，他们也会对宋子予动手的吧。还有，就算我寻不到月光石，瀛洲也会对月光边境动手。”

　　她捂着自己的脸大笑起来，“也许他们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来探探路。诡计多端的瀛洲，怎么可能得不到那所谓的月光石。月光石只是个幌子，他们已经备好军队，说不定再过不久，这里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闻声被无殇这一番话吓的连连后退，无殇她居然猜到了这些……

　　“所以你回去又有什么用？你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只会给更多的人带来伤害。”

　　无殇抓住闻声的胳膊，眼神异常可怕：“怎么没有用，如果我努力一下，怎么可能没有用？”

　　“你忘了吗？你被灭了仙力。在你被执行灭骨之术时，你的挣扎有用吗？”闻声慢慢把无殇的手拿下去，“你在瀛洲时，只不过是一个中乙级的学生，你只是一个学生啊无殇。你很强大，可是那只是和同级生对比出来的。所以你回去有什么用呢？杀了他们？不，无殇，你根本做不到，他们是几百岁上千岁的仙人，而你只是个十五岁的人类。无殇，你才十五岁。”

　　闻声突然很心疼无殇，这个受了那么多伤的女孩，才十五岁而已。

　　“如果用别的方法呢？”无殇眼神的恨意慢慢被冰冷填满，“既然有回溯之术可以让我回复仙力，那肯定也有别的禁术用来增强仙力。比如盟身，比如置法，比如……”

　　闻声不敢相信无殇会这么说，于是她大力晃无殇的肩：“无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无殇笑笑道：“我知道啊，我说错了吗？既然我不强大，那么为了对付他们，我就不能找别的方法了吗？”

　　“无殇你是疯了吗？”

　　“我就是疯了，我能怎么办？要我乖乖等死？要我对瀛洲做的一切熟视无睹？”

　　“可你不是一直都熟视无睹吗？”

　　无殇愣住了，是啊，她不是一直都对瀛洲做的事熟视无睹吗？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只是因为威胁到自己了，所以无论如何也想改变吗？如果不是威胁到了自己，她是不是也会继续冷漠无视？

　　说到底，还是自私。

　　无殇扶额苦笑：“这样啊……”

　　“无殇……”

　　“让我冷静一下。”

　　她朝屋子走去，闻声跟上她的步子道：“无殇我知道现在这一切让你很抓狂，可是事已至此，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接受命运吧。”

　　这段时间，闻声偷偷溜回家了。她把傀儡收了起来，和父母吃了一顿饭，也说了很多话。她觉得很满足，至少如果有一天瀛洲攻过来时，她还是有机会和父母死在一起。

　　和瀛洲对抗，根本是以卵击石。她看透了，也看清了，跟命运对抗的人没有好下场，她胆子没那么大，也没实力，接受这一切没什么不好的。

　　无殇突然回过头，她瞪着闻声低声骂道：“命运？什么狗屁命运？凭什么要我接受它？”

　　“你执意要回去？！”闻声突然觉得无殇的目标更坚定了。

　　“哼，等我回去，我就把他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