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鲜花广场
去鲜花广场之前,无殇碰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许渊。
这位倒是好久不见。
没有叙旧,面前那孩子只是在嘱咐她快些离开瀛洲。
他说苏院长已经在鲜花广场备好军队等待她。
无殇却问他:“你们怎么没事?”
许渊知道她在说什么,便回答:“因为我们还小,他们觉得是那些人教坏了我们,说只要及时止损,我们还会是听话的孩子。”
“真好啊。”无殇感叹。
“这并不好。”想到那些人被处死,许渊就感到害怕,“但是,我看到你变了,觉得好了那么一点,你终于和我们站在一起了。可是你现在很危险,你已经处理了很多坏人了,不要再去鲜花广场了,你快逃,逃的远远的,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你们还不肯放弃吗?”无殇问。
许渊一脸坚定:“其实还有很多人和我们站在一起,只是现在他们还站在暗处。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会站出来,然后和我们共同对抗这一切!”
“等我杀了苏殿卿,就是你们合适的时机了。”
“你肯定杀不了他!他们已经在等你了!姐姐,你去的话会死的!”
无殇拉着他的胳膊笑道:“我本就没打算活着。”
“什……什么?姐姐你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许渊吓出了眼泪。
无殇握紧他的胳膊点头道:“是啊,所以我给你们铺好路,你们照顾好自己。活着才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一定要好好活着。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他们的牺牲你一定要记得。和瀛洲对抗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改变这个时代了。”
“一定要活着,未来还有很多血要流,到时候一定要坚持住。”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为我以前做过的事道歉,你们一直都是对的,你们才是未来的希望。”
她突然单手举起了许渊:“谢谢你们,谢谢瀛洲还有你们。”
她用力地把许渊甩了出去,那句“姐姐”,越飘越远。
她握着叉子对着天空笑了。
她要去鲜花广场去收那最后一根线了。
鲜花广场上围了许多人,在苏殿卿处杀最后一批“和平使者”之后,不远处走来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她红色的短卷发异常惹眼,除此之外吸引人眼球的便是那根长长的叉子。
众多仙法高强的人围住了她,她抬头看向站在处高高的刑台中心苏殿卿,道:“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看见她这嚣张的模样,徐风凛立刻下令:“杀了她!”
话音刚落,那些人持着武器冲向无殇。无殇的目光落在苏殿卿身上,她握紧叉子,召出亡灵边和那重重包围的人厮打,边冲向高台上的苏殿卿。
没人是她的对手,黑色的亡灵和她一同击杀那些仙力高强的人。她要奔向苏殿卿,没人能阻止她。
她的动作太快,黑压压的人和亡灵笼罩着这一切,在奔向苏殿卿之前,她扫了一眼满是观众的鲜花广场,随后设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结界外的人察觉到那些人阻止不了她,想去动手,却被结界挡住了。
无殇握着叉子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后,她踩着尸体走向苏殿卿。
她以为要和苏殿卿展开一场恶战,但来到高台上时,苏殿卿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我真为你骄傲。”苏殿卿笑着说。
无殇皱着眉召出亡灵直袭他,他立刻口吐鲜血跪在地上。
“什么意思?”
“濒洲之战,我派去的军队救下了许多学生。由于阵法被打乱,那些幸存的学生和军队暂时失踪。死去护卫军正好抵掉失踪了学生,所以濒洲之战能够胜利。如今他们回来了,里面,也有你认识的人。”他有些坚持不住,只能用手撑着地面。
“什么?”无殇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他突然感觉很悲痛,又很轻松。
“是我的错,你杀我,我不怪你,我这条不值钱的命,早该被别人结束了。”他抬头望着无殇,“我还有未完成的事,但我想,也许我死掉才是最好的办法。谢谢你。”
“你到底什么意思?”无殇不懂这个罪恶的人居然这么轻松被她杀了。
这个人,这个罪恶的源头,她要和这个罪恶源头同归于尽,可是这个人为何心甘情愿接受着这一切?
“他不想我死,因为我是瀛洲的代表,我死了一切都会乱掉。昨天我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接受一切。我死了,也许就会有新的改变。我愿意赌一次。”他咳出了血。
结界外的人正齐心合力攻击结界,而徐风凛的愤怒让众人害怕。
苏殿卿一旦死亡,瀛洲会因为失去主人而变的一团糟。虽然他掌实权,但是那只是因为苏殿卿活着他才可以拥有的权力。他这个副院长不可能登上主人的位置,所以苏殿卿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亡灵的力量侵蚀了苏殿卿,他慢慢低下头,他坚持不住了。
“孩子,谢谢你。”
他忽然抬头笑了。
砰的一声,他倒在地上。亡灵从他身体里跑出,血流满地,他已没了声息。
无殇默默地看他的血流到自己的脚下,她一直赤着脚,那血流到她脚下时,她感受到了热度。
她四顾,结界外的人正在攻击结界,已经有了许多裂痕,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进来。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刚刚来到这里的秦暮离,偶然间,她和他对视。
秦暮离张了张嘴,在说什么。
她自然是听不到的。
她并不想知道他说什么,回忆着苏殿卿说的话,可能因为生命线已经全部收回来了,她的头有点痛。
她手中的叉子和亡灵慢慢升起,她也慢慢升起。
她在人群中寻找,她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和自己还没和好的女孩儿,对,没错,就是她。
她还活着。
那个女孩裹的很严实,但无殇还是认出她来了。冒着危险跑到鲜花广场,一定是因为早就得知自己会来吧。
亡灵和那把武器变成千千万把剑,无殇飘在半空,冲那女孩儿笑了。
听说青城山的孩子很安全,她也放下了心。
那么,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失去主人的瀛洲会朝什么方向走去?
会更好还是更糟?
她不会看到了,但她知道,那些孩子,那些瀛洲未来的希望,不会让她失望。
一个人改变不了这时代,一群人也许可以。
万剑刺向她的身体时,她感觉不到痛。
她能感觉到身体已经变成了肉泥,但她只觉得一阵轻松。
她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她终于可以死了,这一次她没有那么自私。
杏花村,瀛洲,五音堂,瀛洲仙宫,青城山,月光边境。
她短短的一生便把这些地方都走过了。
那些关于所有人的回忆在慢慢被清除,没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她闭上眼,却看到一个女人朝自己走来。
那个女人和自己有一模一样的脸,她身着白衣,有着奇异的眉毛和白玉般的眸子,浅金的长发,还戴了一个花环。
她冲自己伸出了手。
无殇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你见过雪吗?”那人问。
无殇答:“没有。”
“我带你看。”
“好。”
握手的那一刻,无殇看见了雪。
那雪穿越了千年落在她的面前,她的身体也和雪融为一体,破碎,飞散。
若有来生,定当生在太平盛世。
结界碎的那一刻,万剑穿体而过,她的身体变成黑色的花瓣落在鲜花广场。
创界山的那朵花落完了花瓣,雍错湖旁的某人心猛地一痛。
“为什么?”秦暮离瘫坐在地。
这一切,居然这么结束了。
她痛苦的一生,居然结束了。
他还什么都没补偿,他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就死了?
“我不要你拥有这样的结局。”他握紧双拳离开人群。
他已经想到自己会面对什么,他不在乎。他不要她还未快乐过就这样死去,他的亏欠还没弥补,她这样的一生那么痛苦,这不是他想要的。
花落在他肩上,他突然哭了。
【瀛洲后记】
西旧之变始于瀛洲主人苏殿卿死后第二日,自西旧之变起,瀛洲开始了长达五十年的内战。最终苏殿卿儿子苏念庭取得政权,推翻旧派之后,苏念庭重新颁布瀛洲法。在仙境会议上新瀛洲法被各境认同,并因此立下和平准则,硝烟四起的仙族终于慢慢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