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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两全

微灵谷 清锁半夏 4454 2024-07-07 08:57

  一道光闪过,白衣仙子翩然落地。

  头顶漂浮着一片淡红色的水域,时而荡起水痕,漾开涟漪。

  幽幽的红光透下来,大地笼罩在红光之中,红蒙蒙一片。

  千音疑惑,微灵谷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难道……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这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十多岁扎着双髻的女孩,正盘腿打坐。于是她走过去问:“小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女孩睁开圆圆的大眼睛:“这里是微灵谷啊,姐姐,我怎么没见过你?”小女孩站了起来。

  “微灵谷?微灵谷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呢?”

  小女孩嘻嘻笑道:“这里可是微灵谷的禁地呢,只有长老们能进来,我是偷偷溜进来的!”

  “这里可是洗心湖下面的结界吗?”仙子胸有成竹地笑道。

  小女孩睁大眼睛:“姐姐,你猜出来了!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千音反问,心中猜想她莫不是同树灵一样,是这洗心湖中的生灵?

  “我……我,我大概是不小心落入洗心湖,机缘巧合掉进了这里。”小女孩垂眸摆弄手指,露出羞愧之色。

  白衣仙子抿嘴微笑,随后说道:“那你不担心自己出不去吗?”

  “不会,长老们肯定会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没关系,这里灵气这么充足,是个闭关修炼的好地方。”小女孩咧嘴笑了。

  千音环视四周,确定这个结界是由许多上等灵石支成,头顶又有洗心湖水的净心之气缓缓渗入,的确是个修行的绝佳之地。

  “姐姐,我叫金岁,你叫什么名字?”

  千音心中砰然一动,金岁?

  难道眼前的就是未来手拄龙头拐杖的金婆婆?

  千音掐指一算,果然,自己进错了空间,这里竟是五百多年前的微灵谷!

  她忽然想起她和罗仲辛初到微灵谷的时候,被困在翩迁河的七连阵中,后来金婆婆破阵来接他们,曾经提过,许多许多年前,金婆婆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有一次她在禁地修习法术的时候,见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女,仙女告诉她,微灵族在五百多年后有大劫,到时候,会有两个人从天外而来,帮他们脱困,到时候只要去翩迁河的七连阵,就会找到他们……

  原来如此。

  元神觉醒后的千音居然就是金婆婆口中的白衣仙女!

  千音震惊之余尽是感伤,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

  小姑娘见美丽的仙子有些失神,于是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白衣仙子回过神来,摸摸她的头,认真地说:“金岁,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五百年后,微灵谷有大劫,届时会有两个人从天而降,帮微灵谷化解劫难。你到时候去翩迁河的七连阵中接他们即可,切记。”

  说完,白衣仙子消失了。

  高空中赤红的雷云正缓缓凝聚成形,火红一片……云中时而有闷雷声响起,敲的底下众人心惊胆战。

  所有的人都站在宽广的原野之上,赤云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影。人群四周,是所有人倾尽全力,支起的一道无形的屏障。

  然而这结界能不能挡住即将到来的滚滚天雷呢?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微灵谷的大劫竟是真的。

  很多人这时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失心疯金婆婆,才是最清醒的一个。

  但现在这个最清醒的人,也变得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地敲着手中的拐杖。

  白丘长老捋着银色的胡须,神色苍茫。玄戊长老低眉不语,漫不经心的转动手中的玛瑙色核桃,声音却不似往日清脆。

  看来之前的计划失败了,千音虽饮了长情水,却再也没有回来。她甚至,连木夏也不愿救了。

  红衣的明悠眉头紧皱:“绫罗姐姐,你的长情水到底有没有效啊?怎么到现在人也没有出现?我本以为她会早早带我们出谷,行装都收拾好了。如今看来,怕是凶多极少了!”娇俏的少女脸上阴云密布,似有埋怨之色。她抬头看天,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妖媚的火狐妖垂眸不语,她最想要的并不是出谷求生,而是想要保住这片天地。这个隐秘的想法,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她千年来蛰伏在此,就是为了等待弥川大帝转世重生。她等了两千多年,眼下弥川大帝随时可能转世,她不可能在此时放弃。但是一旦出谷,变数极多,弥川大帝很可能无法顺利降生,即使顺利转世,天高水远,她又该去哪里寻他呢?可此时此刻,她觉得出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比起在天雷劫中灰飞烟灭,她愿意出谷,从长计议。但是长情水使人长情却不能迷人心智,穿云镜会违背自己神器的使命放他们出谷吗?

  羽申仰望长空,神色淡漠,生死于他而言,似乎无足轻重,他的心一向冰冷,似乎从来没有暖过。

  峦尘脸色深沉,他扭头迎上木夏紧张的双眼,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这二人其实心中有数,千音一定会在最后一刻赶来。

  元神觉醒后的千音,使命高于一切。所以她才为了守护外界众生,不能救众人出谷。

  救下渡劫的神,也是她的使命,而木夏就是那个渡劫的神。

  所以她一定会回来。

  此刻其他的人都想离开,而木夏,却做好了和峦尘一同赴死的准备。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长地久。

  但峦尘却已做好准备,会全力配合千音带走木夏。

  他断不会让自己所爱之人灰飞烟灭,他能与她相守数月,今生已无怨无悔。

  “千音一定会回来的!”箬水此话一出,满面愁容的七耀惊讶的看向她,心中燃起点点希望。

  箬水见状,眨眨眼,口中喃喃道:“她之前那么善良,怎么会丢下我们。”

  七耀的心又沉下去。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千音就是穿云镜的化身,也知道她为守护外界众生,而选择不救。难道这谷中的人,不应该被守护吗?众人这样想的时候,其实有些心虚,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祖先曾在一千多年前携六大神器出谷,不仅没能平息外界纷争,还加大了战乱的破坏性,导致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如今这场灭世雷劫,也许是迟到的惩罚吧。只是乱世者已死,他们这些后生又有什么错呢?

  千年前祖先用琉璃锺封印微灵谷,本意是要保护这里,却没想终究是作茧自缚。

  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天空中赤红色的云越积越厚,雷声轰隆作响。

  谁都知道,当红云渐渐的发黑,便是天雷劫降下的时刻。

  ……

  眼看着云层越来越低,赤云的边缘已经越来越黑,黑云压境,天光大暗。

  所有人几乎在这一刻都绝望了,因为即使现在打开封印,可能都来不及了。

  木夏的心突然扑扑跳起来,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伴随着一道裂空的雷声,暗红色的天空中降下第一道火蛇一般的天雷,瞬间将地上的结界击得粉碎!

  倾全谷之力打造的结界,就这样轻易的被击碎了!

  众人惊慌,叫嚷着四散逃离。

  紧接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惊雷!人们愤愤蹲下,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有。

  天光瞬间大亮!

  所有人疑惑的抬头,看到头顶一面巨大的圆形白玉镜,挡住了上空的黑云,镜面清明透亮,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穿云镜!”三位长老脱口而出。

  数道惊雷裂空泻下,轰鸣着击在镜身之上,宝镜颤了颤,开始缓缓旋转。

  “她居然用真身去挡天雷劫!”玄戊长老大惊。

  木夏大惊失色,她焦急地抓住玄戊的手臂问道:“她会怎么样?会怎么样?”

  “轻则真身消散,重则灵神俱损,灰飞烟灭!”玄戊长老沉声说道,眼角瞬间微红。

  木夏热泪夺眶而出,她抬头望着头顶巨大的镜身,心中抽痛。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那段母女之情,此刻,在她心中排山蹈海般汹涌。

  若不是她哄千音喝下了长情水,千音断不会如此冲动,轻易送了自己性命!

  雷声惊天动地,火蛇一般击在镜身之上,镜身颤了颤,出现一个裂痕。它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在调动全身的灵力!

  火狐妖惊愕地望着头顶的雷劫,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她竟然,真的如她所想,用真身去挡天雷!

  木夏崩溃,泪流不止。她后悔不该这样自私,为了自己的感情让千音万劫不复!

  空中传来一阵悠扬的声音:“木夏,不要哭。”

  “千音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骗你喝下长情水,如果你没喝那水,定不会如此感情用事!”木夏恸哭,懊悔不已。

  “我并非感情用事,我早已在白石山的洞中看到了今天的自己。我不后悔喝下那长情水,它让我记起了很多的往事。谢谢你,火狐妖。”

  火狐妖错愕,原来她早就知道!

  空中悠扬的声音响起:“我作为神器,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如今我以真身祭天,既能避免出谷的变数,亦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全了我这一世的情分。希望各位日后在谷中潜心修炼,莫要踏足凡尘半步!切记切记!”

  空中雷声越加剧烈,火色的天雷一道道劈下,镜身飞速地旋转接下一道道火舌般的天雷……

  霹雳巨响震得很多人捂住了耳朵。

  千音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剧痛蔓延着,又像是被火烧一般,处处灼痛无比。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昏死过去,否则,真身没有灵识驱使,难以支撑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消失,暗红色的雷云也渐渐消散。

  箬水欣喜惊呼:“木夏,只有几个裂痕,千音可能没事!”

  木夏眼中有了光,她朝着空中大喊:“千音,你还好吗?”

  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空中巨大的镜身,整个微灵谷空寂无声。

  突然间,空中“咔嚓”一声,镜身出现无数裂痕,随即断裂成无数的碎片,碎片从空中落下,还未触地,已化作点点灰烬,随风飘荡……

  她最终还是灰飞烟灭了……

  仅剩一缕残存的神识,俯瞰众生。

  她看见谷中有个绿色身影疯了一般倒地痛哭,那身影正是木夏,她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峦尘仰面长思,风中灰烬飘摇,他红了眼角;箬水哭红了眼,七耀一脸感伤,她甚至听见明悠在小声悲泣,她身边的羽申则一脸哀思……最后她听见火狐妖的道歉:抱歉,是我害了你……三位长老匍匐在地,身形颤抖,他们身边所有人都跪倒在漫天飞舞的灰烬之下,垂下头去。忽有几个通体碧绿的小树灵越出结界,在树荫上抱头痛哭……九百九,你终于可以慢慢长大了。

  这一切,正是她在预见洞中所看见的。

  她不后悔,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两全的办法了。

  但愿以后,岁月静好。

  银色的灰烬漫天飞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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