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薛桐便带着喜糖来蜀山找阮莳天赐,也将喜糖给每位蜀山弟子都分发了,每个人都恭喜她,但都不约而同地询问叶季越为什么没有同她一道来,薛桐都糊弄过去了,可她唯独瞒不了阮莳天赐。
竹林亭里。
阮莳开心吃着喜糖,又连忙拉住薛桐的手说:“小桐,看见你和季越喜结连理,我和天赐真的很为你们开心呢!嗯……不过我这礼物也没有准备,不如现场就给你与季越编两条同心结,就祝你与季越百年好合。”
阮莳说着,便开始转动手腕,出了几条红色的绳开始编制同心结,不一会儿,两条精致小巧的同心结就编制好了,阮莳将它们放在了薛桐的手掌上。
薛桐看着两只同心结,心生欢喜,正要站起来给阮莳道谢时,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就要摔倒了,幸好阮莳连忙扶住了她。
“小桐,你怎么了?”
薛桐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说:“没有事儿,应该是近日操劳过度,日后好好休息就是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再踏上寻鬼妖之路呢?”
“嗯……我们也向师尊请示过,可师尊让我们近日不要离开无妄城,且师兄师姐们暂未苏醒,我们也想看着他们醒了再走。”天赐回答道。
“对了,小桐,季越近日还好吗?叶青叔叔毕竟是我们……”
“小莳,你这个不要担心了,季越他已经好多了,他还感谢你们救了我们呢!对了,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参加几日后,我与季越的婚礼吗?我想若你们来了,季越他一定很开心的。”
“好啊!那就恭候在此了。”
“嗯,到时候一定要来啊!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叶府了,等下就差人来蜀山送请帖。”
阮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薛桐远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感愈来愈强烈。
“天赐,如果是你的话,你能够这么快放下吗?”
“若那时季越打骂我,要杀了我,才是正常的。可是他自那天后对我们都一言不发,这才是最可怕的,我们都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阮莳天赐却不知道这番话已经被叶季越听到了,叶季越呆坐在书房内,看着手掌燃起的炼妖之火,想:“天赐小莳,我从未没有要怪你们杀了我父亲,那是他最好的结局。但是这世间的人对我们炼妖师一族的偏见,甚至将我们灭了族,这账到今日也该好好算算了,我虽力量不及你们,但将你们困个一两天的力量我叶季越还是有的。”
叶季越想着,便闪现在了无妄城的上空,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愤恨地说:“你们所失去的,要找我们补偿,那我们炼妖师一族被冤枉,被杀害的亡灵该何处安息?那就在你们的坟墓上安息吧!”
叶季越一挥手,四位炼妖师的灵魂便被他唤了出来,但是他们还闭着眼睛,还未苏醒。
“我的族人们,怨恨已经积攒了千年,到了现在,你们为什么还不愿苏醒?”
叶季越说着,便轻吐了一口气,那口气弥漫在了四位炼妖师的身上,他们慢慢地睁眼了,炼妖之灵也逐渐在他们的手掌上显现。
“我们终于还是等到了你,我炼妖师一族的伟大后人。”
“好了,我召你们出来,不是要听你们拍我的马屁,而是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的。”
“那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你们四人是我挑选出来得最强的炼妖师,我给你们造了肉身,你们就暂且可以使用炼妖之灵,这几天就把炼妖之阵布置在无妄城中,等时机成熟,无妄城就会变成人间炼狱。对了,蜀山你们不能动,若动了,不要怪我与你们翻脸。”
“难道大人还顾及着与蜀山的情分?”
“我的事什么时候都需要向你们汇报了?你们做好自己的就行了,到时候,我会给所有的炼妖师的亡魂塑造一副不灭的肉体,让炼妖师一族重临人间,你们难道不想回来吗?”
此话一出,让四位炼妖师不再对叶季越产生疑问,而是迅速飞往了无妄城各处,设置炼妖之阵。
叶季越看着四位炼妖师设置好地炼妖之阵,一挥手,四位炼妖师之灵便回到了他的体内,说:“要等到无妄城血流成河的时候,天赐小莳你们才能与我感同身受。”
六月初七,便是叶季越薛桐大婚的日子。
清晨,丫鬟们便为薛桐梳理好了新娘的发饰与妆容,一件极尽奢华的鎏金碎星红鸾衣被丫鬟们服侍着薛桐让其穿上,当代表着同心永结的腰带被婆婆系上的时候,薛桐的新娘华服就已经被穿戴完毕。
在被盖盖头的时候,薛桐看见腰上别着的阮莳送给她的同心结时,微笑了一下,随后被盖头遮盖了容颜。
此时的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性格开朗、笑容明媚的少女,今日过后,她会是叶季越的妻子,叶家的女主人,无妄城的副城主。
而在叶府的叶季越也被丫鬟们服侍着穿上大红袍,戴上黑官帽,身系大朵红色假花朵,骑上了马,准备去迎无妄城西边的香落阁里等待他的薛桐。
迎亲队伍一路上敲锣打鼓,鞭炮连连,昭告全城。
明明是自己与薛桐的婚礼日子,可叶季越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喜色。他冷漠地看着为他贺喜的百姓,偶尔看见了低头窃窃私语的人,尽管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心里始终觉得他们在说叶家的不是,这番心里的错觉,让叶季越更加认定了他今晚要利用炼妖之阵屠灭全城的决心。
队伍很快就来到了香落阁外,薛桐也被扶进了花轿里面。正当叶季越要叫马回府的时候,听到了天赐阮莳叫他的名字,叶季越笑了一下,立刻下马去迎天赐阮莳。
“天赐小莳,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啊?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昂!”叶季越走到天赐阮莳面前,用手拍着天赐的肩膀,抱怨道。
“天赐小莳,是你们来了吗?”花轿里传来薛桐激动的声音。
“是啊!就是耽误了一会儿,还好还不晚呐!季越小桐新婚快乐呀!”
“好啦好啦,心意我与小桐收到了,为你们早准备了马匹,那就一同回府吧!”
叶季越说着,便让人把早准备好得两匹马牵了出来,天赐阮莳骑上了马与叶季越一同回到了叶府。
叶季越下了马,看着头上已经暗青的天,便知道一切都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薛桐与叶季越站在中堂中央,等待证婚人的提示。
“良辰吉时已到,新人行三拜,一拜皇天后土。”
叶季越与薛桐转身,向暗青的天行了礼。
“再拜,高堂亲坐父母的养育之恩。”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叶青城主与泠雪夫人都已离世现在这么说不好。
可叶季越面上却没有什么不悦之情,仍和薛桐完成了第二拜,抬头的时候,看着上面两只空座,恍惚了一下,看见了他爹叶青与他娘季泠雪已经坐在了上面,对于他们的婚事甚是满意,叶季越也笑了。
“三拜,夫妻以后患难与共,不弃之情。”
薛桐与叶季越交拜完成之后,丫鬟们便将薛桐送入了新房。
叶季越看着薛桐远去的背影,不禁想:“小桐,今日过去之后,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我都回不了头了。”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天赐与阮莳也在叶季越灌酒之下,喝得不省人事,叶季越看准时机,悄悄在他们身后打入固身法印,说:“对不起,小莳天赐。”
这时,从屋外传来巨响,是炼妖之阵被启动的声音,只见一道巨大暗青的光快速地拂过了无妄城全城,妖兽凶兽接连出现,肆意杀害百姓,捣毁建筑。
一时间,无妄城中妖火四燃,百姓们血染无妄,无妄城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蜀山弟子想再次下山斩杀凶兽救治百姓,却不料一道结界被布在蜀山中,谁也破除不了。
“是谁又在挑起无妄城之乱,让无辜百姓丧命。”蜀山二师兄辰安质问道。
“他们本就该死,师兄师姐们还是不要枉费力气了,我已经将蜀山保护起来了,你们会安然无恙的。”
一个声音从天边响起,蔷宁二师姐听出了是好像叶季越的声音,便连忙问:“是季越小师弟吗?你把天赐小莳他们怎么了?”
“还是二师姐的听力好,不过我与天赐小莳师出同门,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还请蔷宁师姐放心。”
“叶季越,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本事朝我来,不要伤及无辜的人。”辰安暴怒道,又用剑砍击了结界,可结界仍毫发无损。
“够了,辰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活着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般触怒于我。只要过了今晚,无妄城就会不复存在的,你们就好好待在结界里面吧!”
叶季越说完,声音渐渐隐去,蜀山弟子再也没有听到回应。
而新房里的薛桐听到了惨叫声,一下子掀开了盖头,疑惑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薛桐说着,便想打开门,却不料触碰到了结界,心里顿时不安,大喊道:“季越,小莳,天赐,你们在外面吗?外面到底怎么了?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结界啊!”
叶季越出现了,说:“小桐,你别喊小莳天赐,他们已经睡着了,尽管醒了,也会被我的禁身法印困住的。”
薛桐一听,便知道这些都是叶季越弄得,慌忙拉住他的手,说:“那无妄城的百姓呢?季越,你把他们怎么了?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好不好?”
“什么叫做一错再错?”叶季越轻蔑地说着,一把甩开了薛桐的手,“我这只不过是替我们炼妖师一族鸣冤平反而已,让那些恨不得我炼妖师一族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看看,到底谁会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薛桐跪在地上,哭到不能自已,说:“季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说过,为百姓们斩妖除魔才是你毕生的追求吗?”
“我没有忘!”叶季越忽然抓住薛桐的手,瞪着薛桐道,“但那是我未知道真相之前想的,现在我只想让他们都死,等黎明来到之时,无妄城只会是一片尸海。薛桐,到时候,你会和我一起见证的。”
“你已经疯魔了……”
“小桐,从我决定做这件事情开始,就没有想过得到你们的原谅与理解,我要得只不过是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而已。等今晚过后,我就会擦去你的记忆,带着你去寻找一座新的无妄城,在那里,我们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你做了这些畜生事情,还想我为你生女儿吗?你再做梦!”
这句话不出意外地激怒了叶季越,叶季越抓住薛桐的手,带她闪现到了无妄城的空中。
薛桐看着无妄城中千具横尸,多处房屋倒塌的样子,挣扎着想让叶季越放开她,可叶季越一直死死拽着她,薛桐不禁吼道:“你个疯子,你放开我……”
“薛桐,我警告你,若你再乱动,那么他们现在的下场会惨一百倍。还是说那个小女孩的命,你也不在乎了?”
叶季越说着,指向了地面。薛桐定睛一看,果然有个小女孩独自在尸堆里哭泣,而身后不远处就有只凶兽。
“叶季越,救她,那女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应该承受你的仇恨。她已经在你的操作下失去亲人,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
“我叶季越就是想让她死。”
叶季越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极其冰冷的,眼神是呆滞的,且眼睛里闪过一瞬绿光,让薛桐立刻明白眼前的叶季越不是真的叶季越。
“你不是季越,你到底是谁?”
“还是让你看出来了啊!不过也不能说我不是叶季越,若不是叶季越的心甘情愿,我又怎会和他共用一体呢?”
薛桐的奋力挣扎,叶季越的冷眼旁观仿佛都改变不了那个女孩要死于凶兽的掌下的命运,仿佛这一刻空气都凝住了,让人难以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在那凶兽的掌下,救走了小女孩,薛桐与叶季越都惊愕了,那道黑影将小女孩放置到安全的低空中,设置结界保护后,便径直飞向了叶季越薛桐所在的高空。
那道黑影闪在空中,叶季越才看清他的面容,是天赐。
“天赐,怎么会是你?我的禁身法印你怎会这么容易破除的?”
叶季越的脸上只闪过一瞬的惊讶,而后恢复正常。因为在他看来,阮莳不在天赐的身边,天赐也不能改变什么。
“季越,不要一再再错了,师尊已经知道你修炼炼妖之术了。”
天赐的嘴唇轻启,眼含热泪,曾经与叶季越一起在蜀山习武练法、在寻找鬼妖之路上的互帮互助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恨自己不曾觉察过叶季越的反常,换位思考过他的心伤,而是如今这般局面。
原来清心早在四年前的仙剑大会叶季越与辰安的比试上,就看出了端倪。之所以不阻止他,一是因为没有具体的证据,二是知道叶家与炼妖师一族的渊源。
炼妖师一族的禁身法印固然厉害,但总有破绽之处,清心就是找到了这个破绽,将阮莳与天赐的意识引入了他的太虚幻境里面,告诉了他们一切。不过未有炼妖师亲自解印的情况下,清心也只可以让一人破印,阮莳便把自己的力量在太虚幻境里面传输给天赐,让天赐完成。
“季越,放下吧!叶叔叔的事我很抱歉,若你要杀我的话,我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哈哈,杀了你,我爹他就能回来吗?我炼妖师一族无辜枉死的族人就能回来吗?今日,我便要天下给我炼妖师一族殉葬。”
叶季越狂笑道,便开始施法,四周突然飓风卷起,除了蜀山与叶府的结界安然无恙,锦州其他的一切皆被卷了起来。
天赐见状,唤出了青罡剑,一剑定乾坤地插在地上,两股力量不停地冲击着。
“天赐,我已经把蜀山和小莳保护起来了,你还想怎么样?真的想与我同归于尽吗?那我便不陪你玩了,九天浮屠塔。”
叶季越说罢,便有一座小塔从他心脏处出来飞到空中,一瞬间变得巨大无比,向天赐的方向镇压下去。
九天浮屠塔不仅是炼妖师一族炼妖的圣器,还是可以在关键时刻承载自己的怨气,成为攻击敌人的利器,叶季越现在拿出这个,想致天赐于死地的心昭然若揭。
九天浮屠塔不仅不断地压制着天赐,塔中的怨气也在不断地进入天赐的体内,企图让天赐的魔气外泄。
天赐也感觉到了,他十分地慌乱,若是魔气外泄,让阮莳知道了怎么办?
“我不可能让小莳看到我这副模样,哪怕我会死在这座塔下,也绝不可能用那种力量。”
天赐咬牙切齿地说,可他的身体已在九天浮屠塔的压制下与怨念的侵蚀下变得极度的虚弱,若是不用那股力量,他真的会死在这座塔下。
“无趣,天赐,你真的要死在这九天浮屠塔塔下了吗?”
叶季越说着,下一秒便感觉心脏极度地疼痛,施在九天浮屠塔上的灵力也在慢慢减弱,他向下一看,兰落剑从背后刺入他的心脏里面,没错,是薛桐。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薛桐,喃喃道:“小桐……”
“叶季越,我不允许你伤害小莳与天赐!”
薛桐哭喊道,再将兰落剑狠心一拔出,叶季越立刻口吐鲜血,意识涣散,而他体内的炼妖师一族的怨灵也在不断地消散,那些以他的灵力制造得凶兽、保护罩、禁身法印,甚至是九天浮屠塔都在慢慢破碎消散。
天赐见压在身上的九天浮屠塔竟在慢慢破碎消失,便猜想到了一二,赶紧飞上去,看叶季越与薛桐的情况。
天赐飞上去只见叶季越心脏处在流血,意识模糊地说着:“对不起……”倒在薛桐的怀里,薛桐也是目光呆滞,不知所措。
“小桐,你们……”
天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薛桐插言道:“对不起,天赐,一切的灾祸皆因我们叶家而起,现在叶叔叔已经死了,我也会带着叶季越赎罪,我们死之后,请不要为我们树立墓碑。”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死之后?我们都会救你们的,你不要做傻事。”
可是已经晚了,薛桐已经斩断了兰落剑,将剑柄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里面,使兰落剑里的剑灵噬主,瞬间从薛桐的心脏处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光圈迅速向四周发散,薛桐与叶季越也在这股力量中化为了灰烬。
而天赐也被这股力量所冲击到,被冲下了天,幸好阮莳及时接住了天赐,可天赐也陷入了昏迷。
阮莳只能忍住哭腔,将天赐牢牢地拥在怀里,看着那还是黑色的天空。
几日过后,蜀山弟子皆集结在清墨清扬清心闭关的山外,依次错落坐在地上,屏息凝神念动道心咒,汇聚自己一半的灵力传送给阮莳天赐,再由阮莳天赐打出,覆盖整个锦州。
那些被光照耀到的地方,刚才还是一片狼藉,不一会儿就恢复如此了,连那些重伤不治的人都开始慢慢地好起来。
这便是蜀山特有的秘术——起死往生之术,但此术运用起来,极其耗费心法,所以也不能长时间的使用,否则就会危及性命。
阮莳恳求清心抹去了无妄城的人对此次大战的记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希望痛苦与灾祸永远被人记得。
与此同时,第九个鬼妖已经出现了,《百鬼伏妖录》上显示:无相鬼有七方玄灵器,那是超脱六界的神器,遗落人间至久的话,能酿成大祸,所以需要阮莳天赐与李逸宋瑶立刻出发到相州,收复无相鬼,取得七方玄灵器。
阮莳走之前,还是给叶季越与薛桐立了一个简易的墓碑,埋下的是他们曾经佩戴的手绳。
“季越,小桐,师尊掐算到你们是三世的情缘,就算这一世遗憾结束,还有下一世的弥补,我们也会很快见面的,也许就在三百年后。”
阮莳喃喃道,便擦去了那墓碑上的泥土。天赐也叫她了,她也赶忙去赶他们去了。
这时,一阵微风袭来,两片梧桐叶落在了叶季越与薛桐的墓碑上,他们好像也在等着他们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