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姿寻到茗露,将簪子交予她后,她终于散了满身的落寞悲伤,感激涕零的走了。
做了件善事,二人心情也好了些,回程中见着溪水清澈,便跳入水中嬉闹起来。
你扫一片水花,我拍一掌水浪,只用一只手,不用仙法,简单粗暴,看谁先浑身湿透,谁就输了,输的人就得无条件答应赢家一件事。
这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游戏,允十为它取名“水嬉”。
华琚在水里跑得比求如山的滑鱼还溜,刮起的水浪又高又多,是以极少输。
夷姿和允十就输了无数次,即使二人合力围攻也能被华琚轻巧破解,输了后便为她抄了无数遍《秦苍古规》和《赵庄戒归》,抄到现在都能倒背如流。
二人玩到薄暮时分还没定下输赢,疯得正起劲儿,忽的林中群鸟惊起,溪水四荡。
夷姿奇道:“谁不长眼,敢在我们名都山下撒野。”
华琚走上岸,步入林边,看着那些灵鸟乍然起飞,但却成群盘旋,颇有秩序,还发出嘹亮的啼叫声,场面有些熟悉。
她很快就想起在哪里见过,也见到从林中走来的凤君迁。
神色不善,眼含怒气。
他身后还跟着修姱和茗露。
夷姿上了岸,捏诀除了她和华琚身上的水迹,朝茗露问道:“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茗露怯怯的看着她们,却不回答。夷姿上前两步,幽幽的看着修姱,意有所指:“茗露啊,要是被什么没脸没皮的玩意威胁了,就说出来。”
修姱看着华琚,却娇怯的向凤君开口:“君上......想来是华琚仙子不喜这簪子,并无他意。”
茗露一现身,华琚就看见她头上流光溢彩的花荆簪,再看看凤君迁的面色,再听听修姱又无中生有的话语,她就明白了。
天道会轮回,而苍天依旧没有放过她。
轮回太多次,她已经明白了解释是没有用的。
果然,那凤君似怒非怒的冷冷看着她,讥讽道:“你若是不喜欢,当场丢了,折了,拆了,生气,发怒,骂我,打我都可以。可你何必假意收下,转手又硬塞给旁人?从前你还算是真性真情,如今回来了,竟还会惺惺作态,真是好生厉害。”
夷姿听得红了眼,疾步上前,张嘴回骂:“凤君迁你给老娘闭嘴!你算什么玩意,有哪门子资格到我们名都山放肆,又有哪门子资格来辱骂我们秦苍七阁主!我秦苍派可不需要看你们丹穴神府的脸色!”
旋即她唤出了自己的仙器“红缨”,两把锃亮锋利的弯刀一碰便告诫出“铛——”的杀意。
修姱和茗露吓得脸白如霜。
秦苍七阁夷姿仙子可在陆压盛会排名前十,那两把短短的弯刀“红缨”在她手里不仅没有露出一丝短刃寻常的缺陷,还似是活了一般,灵动锋利,招招狠厉,直取要害,不是寻常仙家能吃得消,吃得下的。
修姱带着茗露躲到凤君身旁,她浑身发抖,扯住凤君的袖子,哀求道:“君上,别说了,华琚仙子不是这样的,她不会如此糟践你送的簪子。”
凤君并未理会她,而是看着华琚,一字一句问道:“信笺呢?你看了吗?”
华琚这才瞟了他一眼。心想他说得信笺莫不是放在了丹穴的贺礼中?可那贺礼直接被我们烧了,还真没看到。
还好烧了,让她今日才觉得气闷。
见她不语,修姱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华琚仙子,那可是君上亲手所写啊,你竟然没看?怪不得一直不回信,也没有按约定出来和君上见面......君上,看来茗露,所言非虚啊。”
凤君收回了放在华琚脸上的目光,似是自嘲:“你果然没看。”
夷姿看向茗露,问她:“你说了什么?”
茗露撇过脸不看她们,期期艾艾道:“华琚仙子与我说,与我说......她本是喜欢这簪子的,可凤君一抢一送,她便厌恶这簪子,看着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于是随手扔给了我。”
原来如此。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设了这么大个圈套,从丹穴贺礼到北海秋宴,还专门安排了个旧识真情哭诉,修姱还真是长进不少。
她瞧了眼茗露,看来这位女仙的品行辜负了繁花谷主的细心教导,不是自行离开而是被赶出了素女谷,这才从名门仙子沦落成仙宫女使。
说难听点,直白点,就是从富贵千金变成了丫鬟婢女。
繁花谷主待她亲如爹娘?该是对繁花谷主怨恨得日日夜夜咬牙切齿才对。
“你放屁!你个烂玩意!也敢在我们面前颠倒黑白。”
夷姿怒急出刀,砍得那茗露和修姱四下逃窜,吱哇乱叫,凤君手一挥,又将她关在了火境内。
华琚的心里顿时燃起了怒火,眼里有了杀意。她不是生气被误解,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她从前经历得可多了。
她是恨自己都是天虞神女了,竟然还让身边的人受到欺辱。
她当即一手震飞了修姱和茗露,两人半死不活的倒在地上吐血,另一只手捏碎了火境,嘴边挂起了邪笑:“死在我手上的仙家也不差你们这一个两个。”
凤君迁又惊又怒的看着她,仿佛她在蛮不讲理的殃及无辜。“你这是什么模样?!”
华琚心中狠意连连涌过:我这是什么模样?呵对了,我杀仙的时候你这高贵的丹穴凤君正舒舒服服的躺在神府里不见客呢,一趟就躺到了我死,自然是没看到我杀仙时的嗜血面容。
“你这是什么模样。”
溪水旁忽的清光一闪,元承仙君身披月色,踏雾而来,真是好个天外谪仙。
他嘴角凝着微笑,眼里含着柔光,对着华琚轻声道:“几日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番模样,任由他们欺负,可真是......”他倾身弯腰凑近她的耳尖,继续低语,“让我心疼。”
华琚身上的狠意霎时溃败得干干净净。
她扭头看着他,满眼透着一个意思——
你?
你他?
你他吗?
你他吗谁?!
“李奚?”连凤君都疑惑了起来,眯着他那双凤眸仔细瞧了瞧,才继续语气不善:“你为何在这儿?她什么模样与你何干!莫要在这儿管闲事,快些离去!”
丹穴神府的凤君自然是不屑灵霄山李府的仙君。
同样的,灵霄山李府的仙君也是半点不畏丹穴神府的君主。
元承仙君向他点头致意,做足了礼节后才缓缓开口:“情急之下出手伤了两位仙子,破了凤君的火境,还望三位海涵。只是凤君的阵仗大了些,在别人家门口欺负家中人,此番做派的确是倚势凌人。”
华琚:“......”
夷姿:“......”
凤君上前几步,对着元承道:“我与她之事,无需旁人多言。”
元承看向华琚:“谁是旁人?”
华琚一指凤君迁,脱口而出:“他。”
元承面上和蔼,眼含威势,直直看着凤君迁,道:“那便错不了,你是旁人,请勿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