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鹤微微颔首,苦笑一声。
“原来如此。”华琚这才明白了容鹤的顾虑,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可如今你蓦然消失,赵庄现下派出了门徒四处寻你,你为何不告知一声呢?还是说,你现在处境很不好?若是不好,我定然帮你解困。”
“阿琚不必忧心,我无恙。昔年我不告而别,仙尊思念将我召回,却是没来得及相告一声,引得庄内人心惶惶,是我之过错。然我如今回归仙宫,便做不得赵庄主事。”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就像汩汩不断地的深林溪流,然眉头处又隐隐缠绕几许悲悯。
听话听音,寥寥几句华琚就想到一出苦情戏:兄弟二人痴恋长嫂,二哥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兄占嫂,登上至尊之位,后长嫂魂飞魄散,三弟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心碎神伤之下逃离出宫,然那心狠手辣的二哥怎会放过晓得前因后果的三弟,寻得他的藏匿之处后立即将其捉回,严加看守,不许他再踏出宫中一步。
“未曾想此生有幸还能在今日得见阿琚,不晓得阿琚可否为我传信?”
华琚想到一向谦逊有礼的容鹤君还有着这般曲折悲惨的境遇,心中一阵可叹。容鹤是位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仙家,他有所求自己当义不容辞。
华琚抱拳道:“但说无妨。”
容鹤变幻出纸墨速速下笔,动作熟练流畅,可见平日里动笔颇多,熟能生巧。不一会儿,他就将信写好,封存好递与华琚,道:“请阿琚将此信交予赵庄任一一位副主事。”
华琚将信收好,道:“如此就可以了?”
“当年承蒙师父之恩,舔居主事之位。实则,赵庄的副主事皆是资历深厚,任何一位都可胜任主事之职。至于是何人,就由门徒推选。”
想得还算是周全。
容鹤叮咛道:“我需回蓬壶殿,阿琚也不要在此处停留多时。”
华琚低声应下,容鹤面上此时终于起了疑惑,讷讷问道:“阿琚,你为何会来此处?”
华琚心下算了算时间,遂转移了话题,道:“送信重要,我且先回帮你送信。至于其他事情么,待几日后我去蓬壶殿亲自为你解惑。”
“阿琚切莫大意,九阙仙宫非寻常之处,若是——”
华琚将手一摆,笑道:“多谢容鹤关怀,然普天之大却也没有一处能将我困住,你且放心。我这就回去,你也赶紧走吧,别让宫中那些有心之徒抓住你做出些假文章来。”
容鹤郑重道谢,在女使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天宫云深雾重,华琚心思沉重的站在荒废已久的青冥殿中。
晓得此处的旧主是自己那可怜的姨母生前的住所后,她想去主殿外静默的缅怀一番,以示小辈的尊重。
不曾想将将走到主殿,一道流光却是迎面扑来,将她步步逼到柱子旁。
华琚还未施法脱身,那流光一闪,竟是元承。
元承定眼瞧了瞧她,双臂一展就将人牢牢困在方圆之间,气势有些吓人。
对上他的琳琅眸光和焦急的面容,华琚猛然记起忘了跟元承说自己来仙宫探寻的事情,那就是说元承回了天虞神境后没有找到她,也不知道她的踪迹,怪不得这般生气。
华琚喉间一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这一日作甚去了?天虞神境寻不到你,秦苍也寻不到你......传音也不回,你是想作甚?是不想要我为你种下的莲花池了么?!”
元承难得失态,华琚有些惊奇。
说完,他就欺身而来,朱唇一张,狠狠咬上了华琚的嘴唇,又捻又压,肆意发泄着内心的憋屈,毫无柔情可言。
直到搜罗空华琚含着的所有气息,他才缓缓作罢,只是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唇,半点也不肯松开,仿佛在紧握什么珍宝。
“阿琚,我以为.....我以为你......”
他眸中的琳琅之色破碎又倾泻,倾泻又缠绵,明亮不休。
“你若再敢这般任意妄为,音信全无,我绝不原谅,就算是拼上所有也要将你牢牢困住,不许你再离开我一刻。”
狠话说完,他却是鼻头一缩,恹恹的低头,将华琚紧紧抱住。
“你可知我寻不到你,有多担心吗......你莫再如此了......”
元承身上一直有着寒梅的馨香气息,不冷淡,反而温暖,与他亲密接触时就会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华琚着迷、让她沉沦、让她癫狂。
华琚有些明白了元承为何这般着急失态,于是将手搭在他背上,一点一点收紧,几许缱绻温情将他们围绕。
青冥殿上空掠过几只仙鹤,云彩从南方横斜而出,熠熠生辉,消散了这座空旷殿堂的萧瑟。
“李奚。”
他轻轻“嗯”了一声,胸腔震动有力。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华琚眼眶一热,音色一哽,连忙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闷着声说道:“我想看那些荷花开得如何了。”
“好,我们回去。”
当然,现在容不得他们有划船赏莲的惬意时光。
华琚与元承马不停歇地将信送到了赵庄,在那四位副主事争吵不休的热闹场景中瞅着个空档麻溜跑了出来,一眨眼却又被燕绥截住去路。
知道容鹤之事后,燕绥沉吟。
华琚道:“繁花谷主只晓得青冥殿被封并不晓得记川水被何人所用,容鹤约摸着是恋着隗陶仙后所以时常去那青冥殿缅怀过去,或许他又晓得些什么,与其再去那舜华住处走一遭刺激背后凶手,还不若问问容鹤,或许有意外之喜。”
燕绥不仅狡猾奸诈,更是心思深沉,有着百年的道行。乍然听了这些惊天秘闻后仍是面色如常,还似有非有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
这般无所谓,让华琚颇有些愤慨,元承牵着她的手轻轻安抚。
燕绥道:“那容鹤在你口中是喜欢隗陶仙后的人。”
华琚眼一瞪,道:“什么叫在我口中,他缅怀隗陶仙后,为其心碎神伤,不是喜欢是什么。”
说完还望向元承,寻求认同。
燕绥轻笑一声:“此事么,待你再去问他你就晓得了,那容鹤对隗陶仙后有情不假,可并非你所理解的那种情意。”他还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有时你非常聪慧,有时你又异常愚钝。”
华琚眉毛一挑,不满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难得会用好听的字眼儿往我身上放,可语气一如既往令人讨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