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香阁的门被人叩响了。
“来了。”
语罢,凌尘将手一挥,房内云罗一行便直接在幻术的运用下隐身了。
“进来。”
话音刚落,敲门之人推门而入。
果然是琴花!
见屋内只坐着凌尘一人,先是一愣,随即道:“当妈妈告诉我有一位百慕妹妹找我时,我还纳闷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你!”
径自顺着桌子旁的座位坐下,道:“说吧,找我何事?”
听出琴花语气中的不快,凌尘悠悠品着手中的茶,平静地开口:“找你叙叙旧。可是叨扰到你了?”
“不辞老远找我就为叙旧?”
那琴花当然是不信凌尘的话的,不由冷哼:“我同你好像还没那么熟吧?”
凌尘自是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轻屑,轻轻吹着手中的茶,道:“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叙旧了。今晚我会在你这怡红院待上一晚,还请你不厌其烦,多担待些。”
“你确定是在这里待一晚,而不是为了别的?”那琴花打量着一袭红衣扮相的凌尘,凌尘这扮相也着实惊艳了她,害得她差点都没认出来,毕竟每次见凌尘,凌尘所表露出的气息都不一样。第一次来怡红院打晕她时凌尘还趾高气昂的,待第二次再见,在东方市面前,凌尘便又一副唯唯诺诺之态,这会儿又这般沉着冷静了。之前还听沈如夕说凌尘惯会隐匿情绪,没想到竟这般多变。
细细扫了眼并藏不住人的香阁,道:“听妈妈说姑娘是坐着轿子来的,我来的这一路怎也不见那些轿夫啊?”
凌尘道:“你倒是很关心我的人。”
那琴花道:“当然!毕竟我们都是为少主办事的。凡是与少主有关的人我都会关心。”
听到“关心”二字,凌尘眸中似有波动,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手中的茶水。“你倒是很在意少主?”
“当然!毕竟我们……”
琴花说着一脸娇羞,噎了一会继续道:“我是少主的红颜知己,每每他不开心,便会同我倾诉,所以……”
“所以你便认为你同他之间关系亲密?”凌尘不由反问。脸色明显冷了几分,肃然道:“争风吃醋这点小伎俩我玩的比你精,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
“你……”那琴花见被道穿,当即撕破脸,道:“凌尘,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吗?告诉你,你不过是少主身下的玩物,人尽可夫的婊子。数月前也不知是谁为了讨好少主差点就死在少主身下了!您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将这事给忘了吧!呵呵~那日你魂销天外,那叫声可不比青楼里任何一个人差。”
“噔~”
凌尘手中的茶杯重重落下,将琴花吓了一跳,道:“你……你干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是逃难来了,之前若不是给少主面子,你还真当我怕了你了?”
“你的消息倒是快。”
凌尘冷冷盯着琴花,道:“你说得不错,我是逃难来了。既然你说你是东方续物色的人,我想有些事情我还是该跟你摊开说明白,也免教你一直糊涂下去。”
琴花似被震摄住了,不解:“什……什么?”
却听凌尘道:“绝情门的圣女从一开始就是定好了的。打我从娘胎时起,师傅就已经认定了我的身份,所以无论我是失贞还是背叛,废或是不废,我依然还是圣女。我跟东方续自幼相识,彼此都深谙此理,闹归闹,但对于各自的定位都清楚得很。你若是蒙了眼当真了可就要失望了!”
说着突然凛眸转向琴花,悠悠地道:“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蠢笨,竟同我叫板!”
那琴花被凌尘身上的气势吓到,但想起凌尘上次的唯诺模样,便觉得凌尘这次是为了躲难这才故意装出来吓唬她的。颤着嗓音肥着胆子道:“你休要吓唬我!你该不会以为你杀死宫门主跟东方神韵,少主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呵,怎么可能,少主他只不过是不想你死得太轻松,想慢慢玩死你罢了!”
“杀死义父跟师父?”
凌尘愣了一下,冷冷盯着那琴花,“这话谁跟你说的?”
那琴花冷笑,“装什么糊涂?门主跟神医可都是死于神医鬼手,你别说你不知道?”
凌尘愕然。想起以前东方续情绪上的不稳定来,凌尘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都不明白东方续明明练不了医谱却为何还硬要强行修练,原是他不想误会她一直都想着要帮她开脱的,毕竟当今世上除了她并无其他人真的练成过神医鬼手。
想到上次离开怡红院时他们被东方陵偷袭,东方陵刚好使用了神医鬼手,之后东方续对她的态度就慢慢开始变了,想必就是那次她才碰巧不知不觉被洗清了误会。如果不是碰巧,或许东方续还会一直以为她就是杀死他父母的凶手,或许还会继续像之前每次折辱她时纠结着要不要除掉她了。
原来他恨她,除了背叛,心中真正过不去的坎是这个。
突然间得知真像,凌尘反倒更豁然了。她暗幸自己的抉择没错,东方续一再证明,足以说明他一直都是愿意相信她的。就连未澄清之前,她被云罗扫地出门,他还是愿意包容继续屈尊降贵的接纳她,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卑微到钻心入骨、傷弃尊严、毫无底线。可是她自己最后实在太作,在少林寺同云罗说了那番话才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隐忍,最终才彻底爆发了。
也难怪东方续一直不愿接受她了,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愿!现在想想绝情门的羞辱、醉酒啃骨、丛林法则、还有怡红院的那些惩罚,还真是便宜她了!
凌尘忽然有些怪自己的后知后觉,她早就该想到一切不可能跟她写的那封信有关了。他藏了难道多事,还一再包容,只求她能回头,可她偏再犯,数罪并罚,他该多痛恨她啊!
东方续爱得刻骨铭心,欲舍不舍,欲弃不弃,这些日子来百般羞辱她、践踏她,玩弄她,他的心里应该比她还难受的吧?
她以为他喜欢她,却不知他这般喜欢!就像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明知破旧,但还是舍不得扔,偏生还要宝贝似的藏起来。
凌尘忽然好想哭。以前她是他的毕生所求,如今,他有了执念,不再儿女情长,她还有机会等到他吗?
那琴花见凌尘不说话,认为戳到了凌尘的痛处,继续冷嘲热讽:“所以你才最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才是,别再不识抬举!”
想起东方陵背后搞的那么多事来,凌尘现在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觉得琴花聒噪,一时也没了好脾气,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凛,直接耗起琴花的头发,硬拉着便往一旁的脸盆上摁。
“贱婢!你要干嘛?放开我……咕噜咕噜~”
“救命!……咕噜咕噜~”
那琴花在凌尘手下挣扎着,根本反抗不得,只要一呼救就会被盆里的水给呛到。
凌尘毫无放手之意,似对方才琴花的言语生了醋意,要换作以往,她可是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同的面同一个娼妓争风吃醋的。恶恶地道:“我跟东方续认识那么多年,他什么脾性我可比你清楚,就算你爬上他的床又怎么样,我若想杀你,一样照杀不误。你以为他还会替你出头不成?”
“你………咕噜噜……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难道沈如夕没有告诉过你吗?”
冷哼一声直接将琴花反手甩至一旁,那琴花被撞到香阁的柱子上后落地滚了滚。还没喘过气来就听得凌尘说道:“算算时间,沈如夕从青苍山下来大概是跟你会过面了!说吧!她都同你说了什么?”
那琴花长期委身青楼,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心中虽然恨,一时间又干不过凌尘,只好趴在地上缓气坦白:“沈如夕说……说……说你受了重伤,还爱多管闲事,为了绝情门,她让我一有少主的消息就跟她汇报。”
“她的算盘打得倒精。”
说着,凌尘看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琴花,见她眼中似有不忿,直接道出她的心思,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我?”
那琴花惶惶不安,心中虽的确是这般想的,口中却还是老实地道:“不敢。”
凌尘哼道:“想杀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说着慢慢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拂过琴花的脸,漫不经心地道:“其实你的心思很好猜,你不过是觉得我对付你,是因为我嫉妒你,在吃你跟东方续的醋。可你知不知道,凡是爬上少主的床的女人我都可以无所顾忌地杀了。就像是你这样的,他可一点都不会心疼。”
见那琴花骇然望着她,也不敢乱动。看着琴花眼中毫不遮掩的恐惧,凌尘似乎很满意。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了你吗?”
琴花惊恐摇头。
凌尘今日似乎很有耐心解释。道:“不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而是杀人于我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你方才不是还说你是东方续的红颜知己吗?留着你,日后你有的是时间好好认清自己。”
“哦,对了!跟你坦白个事。我现在的确受了伤,很重很重,不过很抱歉,你杀不了我,所以我劝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如果非要不知好歹地动心思的话,那就看你有没有胆色再爬上东方续的床,成为少主夫人了!或许那样,我还会亲自将剑递到你的手上!”
凌尘一字一句的,琴花听后心惊不已。“我……我……”
凌尘收了手,起身,吸了口气道:“好了!出去吧!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是!是!”
那琴花仿佛是遇到了一朵食人花,也不敢多做停留,慌忙起身离去。
这时,屋内隐身的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话说凌尘方才出手对待琴花可还真狠。可狠归狠,但一想到方才琴花说的那些凌尘的丑事,不禁众伙尴尬。他们这样可像极了捂着耳朵听人墙角啊!
宫奴奈化身成人形,眼中似有同情之色。朝凌尘道:“现在好了!误会解除,我看你跟他还是有可能的。”
凌尘看向宫奴奈,不屑道:“没想到你也会安慰人。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我吗?”
宫奴奈没好气地撇撇嘴:“看你被陷害,吃了那么多苦头,可怜你还不行吗?”
“我才不需要你可怜。”
凌尘继续看着宫奴奈,道:“他一定是调查东方陵的身份去了。你跟着陆远那么久,可有关于他的消息?”
宫奴奈知道凌尘口中的“他”指的东方续,一副不愿搭理的傲慢姿态:“刚才不是还说不要我可怜吗?转头就向我讨要东方续的消息?打脸不?”
萧策怕凌尘难堪,走过来劝道:“宫前辈,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没看到凌尘姑娘现在很担心么?你要是知道什么倒是快说啊!”
宫奴奈想到凌尘方才吃醋的模样,似起了捉弄之意,似笑非笑道:“这丫头心思深,身上可没少藏秘密,何不看她自己坦荡不?”
凌尘白了眼宫奴奈,知道她是存心要刁难她的。扫了眼众人,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现在有问必答,不会隐瞒。”
宫奴奈来了兴致,坏笑道:“那就跟大家说说你跟绝情门少主东方续的事?”
萧策直接拉过宫奴奈,道:“前辈,这是人家的私事。你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太好吧!”
宫奴奈使着性子甩开萧策的手,道:“我看你们一个个方才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可不比我八卦。漫漫长夜,反正无事,要不就让这丫头满足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干脆就从他们主仆两个在这里的床事说起好了!”
云罗虽然一听,当即羞恼。“前辈请自重!”
宫奴奈一脸玩味,“呦!有人急了!不过反对无效!”
凌尘虽做了不少丑事,但云罗也不想凌尘被大家当笑话来调侃,恼羞成怒,“你……”
“师兄!既然大家这么感兴趣拿出来说说也无妨。”
云罗一脸不可思议,明明宫奴奈有意将她当笑话,没想到凌尘竟都愿意妥协。道:“你明知她是存心刁难你!”
宫奴奈故作无辜:“可我没逼她啊!反正她做的那些事大家不都知道了嘛!细节嘛就当八卦八卦,漫漫长夜也好打发时间,是吧?不然我们在这干坐着多无聊啊!”
短时间相处,凌尘大致也了解了宫奴奈的性子,刁钻刻薄又不怀好意。心知若不让宫奴奈如意,宫奴奈是不会将东方续的事告诉她的,所以她也没想过反抗。平静地道:“我跟少主上次来这,是为了向琴花学床事的。”
闻言,香阁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惊呆了。毕竟一个个都还是纯情少年,听到这种事,一个个当即面红耳赤,别提多尴尬了!
唯独云罗一人全没听八卦的兴头,拳头紧握,气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
凌尘酸涩笑了笑,“因为我想讨好他,只要是他说的我都愿意去做。”
云罗隐忍着怒气,愤然问她:“讨好一个人有那么多方式,为何偏偏要这样?你这么作贱自己对得起师父吗?”
“我爹?呵,师兄,你难道还看不穿吗?人都是为自己活着的。这世上谁都有自己的执念与追求,我爹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在我执意选择你的时候他的心早就已经抛弃我了。”
“你……”云罗哑口,经历了那么多,他隐隐知道凌潇肃极爱面子,当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这会辩护得也没有底气了,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师父之间到底闹了什么不快,不过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他了!”
凌尘默默闭眼,关于以前凌潇肃如何让她失望她现在已经不想细究了。她现在满心惦记的只有东方续,想到以前二人间的种种过往,她便后悔,以前她怎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继续道:“我自小受尽唾弃,其实除了我这具身子,于东方而言,我这个人乃至我的心无一处不是脏的。他对我的感情越是存粹,幡然醒悟后便也会越唾弃我。当我真正懂他,想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时,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恨我,嫌弃我!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那日他发了疯似的惩罚我,想用最羞辱的死法杀我,可最后却还是舍不得。那段时间,他应该很痛苦的吧!”
宫奴奈故意引导发问:“因为他父母的事?”
“不全是。”
凌尘继续道:“我是他从小调教出来的,我有什么小心思其实都瞒不过他。从小到大,我提防他,抵触他,骗了他很多次,也利用了他很多次,其实他一直都将我的小把戏看在眼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愿陪我玩,陪我闹。以前不懂,后来才明白他的心,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原来一个人再爱你,有些事情一旦做的过火了,再多的热情也会被消耗殆尽。”
“我跟他之间有了隔阂以后,他不再儿女情长,或许是知道了杀他父母的真凶,又或是为了东方家族,他心中有了仇恨,便也不会那么甘愿为一人一心一意了!可我往后余生却只有他一人!只要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