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善放下玉碗,皱了皱眉头。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表情。
二皇子敏锐地察觉到了。
“怎么了?是不好喝吗?还是你不舒服?”
她捂着肚子,从座位上下来。
侍女眼尖儿地看到了椅子上的血迹,惊呼一声,方想起公主已经及笄,眼下怕是来了葵水。
然而公主心智不全,这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时辰了。
方才还喝了那么一碗冰酪浆……
“公主怎么了?”二皇子问侍女道。
“公主……公主好像来了葵水,还吃了一碗冰镇酪浆,现在应该是腹痛……”
侍女知道关于公主的事情,与二皇子说都得直来直去,于是没有半点隐瞒,把自己猜到的都说了出来。
“还不快去叫太医!”
其中一个侍女道了声是,连忙往太医院去。
二皇子捋了捋袖子,想要把念善抱回寝殿。
“你们几个,给公主收拾一下。”
“是。”
只是没等他抱,有一位宫女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念善。
二皇子愣了愣,不知这瘦弱的宫女竟还有把子力气。
不过看她抱得很稳,倒也没有说什么。
隐了身形的舜华上神噗呲笑出了声。
凡人看不出来,那位宫女,正是池安变化的。
太医过来,开了药。
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说这几天要忌辛辣及凉物。
忙前忙后的,是二皇子和侍女们。
而那个当初拼了命剩下念善的皇后,一步也不曾踏进来。
念善皱着眉头,额头上也出了汗。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二皇子道:“这叫疼痛,你现在的感受应该是腹痛,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疼……”
“对。”
二皇子担心之余还有些高兴。
有一年冬天,念善穿得衣物很多,走起路来也不太利索,她不小心被树根绊倒,她自己爬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其他人发现她走路姿势不太对,才发现她脚踝错了位,她愣是一声也没吭。
二皇子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他这个妹妹不是不怕痛,只是不能感觉到疼痛。
说起来她恢复能力还挺强,他第二天带着太医来看她的时候,太医说她的脚踝已经长好了。
他本来还以为是太医院的药是神药,才让她的伤好得那么快。只是下次自己扭伤用了之后,他才发现,那是妹妹的身体好,跟太医院的药没什么关系。
……
月明星稀,侍女在门外伺候着,天一黑,人难免会有些困倦。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道白烟来到念善的床榻前。
她已经睡着了。
目光描画着她的眉目,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念善哼唧了几声,似乎是睡得不太舒服。
池安走上前,躺在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她的魂魄修复了一些,然而想要完全好起来,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日。
猝不及防,念善睁开了双眼。
那一双眸子蕴着雾气,池安愣了愣,甚至没有来得及隐匿身形。
“我见过你。”念善开口道。
当然见过,只是以前,她不会开口和他说话。
池安索性不再躲避,他道:“我是来找你的。”
念善点了点头。
“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我平常很无聊,想找你说说话。”
念善不太懂什么是无聊,她又问:“什么是无聊?为什么要找我说话?”
池安道:“无聊就是,我无论做什么心里都空空的,只有看见你,和你说话,这里才正常”
他指了指自己心所在的位置,念善又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念善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是说皇后曾经暗里责骂她的往事,但池安还是忍不住心疼。
“你当然很有用。”
“睡吧,不然明天早上醒不来。”
念善再一次点了点头,随后在池安的怀里沉沉睡去。
赫连琼则是夜不能寐。
赫连琼是德妃的女儿,就是将被送去和亲的公主。
齐国和卫国战火不过稍稍停息,父皇却要让她去敌国和亲,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谁知道这两国什么时候再打起来,和亲?不过是送个人质过去罢了。
她不要去!
今夜皇帝在德妃处就寝,显然是来安抚她,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赫连琼去和亲了。
皇后得知这消息,忍不住勾起嘲讽的嘴角。
她就知道,皇上一向无情,如今竟然到了卖女儿来暂保江山的地步。
不过,他卖不卖女儿跟她没关系,只要江山还在,皇后的位子上还是她,只要她的儿子还是储君……
想到这里,皇后忍不住自嘲,原来她自己也已经跟无情帝王差不多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儿。
今天内侍说她不舒服……
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终是将这个女儿忘在了身后。
几分温情,被抛却在浓浓的夜色之中,比不上炽热的太阳,比不上皎洁的月亮,甚至比不上夜空中萧瑟、凄凉、寥落的几颗星子。
好在念善的魂魄尚且不全,对于这些感情,她一无所知。
说起来也是,她本是就回应不了情感,别人不愿意给也实属正常。
只是如此一来,二皇子那热烈的亲情就显得尤为宝贵。
池安拢了拢念善那垂落脸颊的墨发。
快好起来吧。
他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