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养心大殿门外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三十出头,身着一袭水蓝色的金蔷薇广陵月华摆袖裙,内衬殷白色的锦缎裹胸,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金纹蝴蝶,腰系一条银白色束腰,扣着许多珍珠,外袭一件镶金银丝绣的席地宫纱。
额间细贴了桃花花钿,柳眉凤眼,鬓发的一边簪了一只金镂空孔雀簪,两边耳垂佩戴着用玉石耳坠,略施粉黛,雍容华贵,清丽典雅,一举一动,大气又不失风范。
此人,乃是当今在位三位皇贵妃当中最得宠的云贵妃,也是今时唯一一个能进得了禹皇身的,她的父亲是当朝正一品太师柳和正。
她还是当朝十三岁九皇子的生母,柳云烟。
另一个人,身穿深绿色一等宫服,则是她的贴身侍女习秋,年龄与云贵妃相差无几。
“老奴参见贵妃娘娘。”站在一旁的言公公先走上前去行礼。
“公公有礼了,请起。”云贵妃搭话伸出一只手示意公公起来,一旁的习秋便前去扶他。
云贵妃笑着道:“本宫前来是有些事想要与皇上相商,不知皇上是否歇息了?没有的话,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贵妃娘娘客气了,老奴这就去通报。”言公公答到。
说着便走向门外通报,“皇上,云贵妃求见。”
“进来。”
“娘娘请进。”
“多谢公公。”
云贵妃拖着长裙踏入进去,习秋便在外等候。
一进门,就看到禹皇正坐在软榻上,拖着额头闭目养神。
云贵妃心里稍稍叹气一声,便作揖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此处没有外人,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多谢皇上。”闻言云贵妃起身,也不矫情,径直的走到禹皇旁边坐下。
“也就只有你,朕说坐就敢坐了。”
云贵妃微微低头一笑,不言,神色,顿了顿,接着就问道:“皇上近日…可还是在为那事忧心?”
“为何问这个?”
云贵妃看着眼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头发中多出来的几根银丝,继续说到。
“臣妾知道,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近日,臣妾可是感觉皇上老了许多(说着,便伸出玉手触碰着禹皇的发丝)。”
禹皇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半刻之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看着前方说道:“凌家生前为我东熠皇族做了多少贡献,我与莫承又是至交好友,现在凌家上上下下数百人尸骨未寒……”
禹皇与云妃相敬如宾,最像夫妻,这宫中嫔妃,只有跟她独处的时候,才不会计较其他东西。
“皇上(拉起禹皇的一只手)请听臣妾一言吧,这世间人各有定数,就凭凌家这几百年来做的贡献,臣妾相信,老天爷,定不会这般绝情的。”
“不会吗?寻人数日,无论莫承还是倾婉,甚至玥儿和宇儿,至今没有一点消息,这叫朕如何安心?”
“皇上,说不定,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啊,您不是说凌将军与倾婉妹妹武功高深吗,臣妾相信玥儿跟宇儿那俩孩子,也定不会有事的。”
其实有没有事云贵妃自己也没有底,那场大火扑灭之后,凌家到处都布满尸体,有的烧的连模样都认不出了,虽然派人一个个的去看了,可是……她现在说这些,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禹皇罢了。
“唉……”禹皇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上,就算臣妾请求您,放宽心一些吧。”
沉默半刻过后,禹皇就看着云妃,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云烟,朕且问你一问,你尽管答出真实的想法,朕不会怪罪你。”
“皇上请说。”
“辰儿那孩子也不小了,你与太师,可有扶持辰儿继位的想法?”
“皇上。”她被禹皇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准备下跪,却被禹皇一把拉住。
“朕说了,不会怪你,你只管说出真实想法便行。”
“皇上,储君之位乃是朝堂大事,臣妾只不过一介女流,皇上此番话,若是传到那些大臣的耳朵里,可是……”云贵妃有些神色着急到。
“朕说的话,朕自己会负责,你是我在这宫中女眷,唯一能说此话的人,朕八子一女,除了乐乐为公主以外,皆为人中龙凤。
皇位争夺,你知道朕最不想看到的是什么吗?是手足相残,操戈同室,朕这样同你说,并无他意,只是希望在最后之时,各自不会弄得遍体鳞伤。”
古往今来,哪次皇位之争不是并驱争先,总是少不了那几条人命,可明明是手足之情啊,禹皇即将继位之时,也是想尽了不少办法避免此事,可到最后,不还是只有平定王与洛亲王肯与留下来辅佐于他。
禹皇继续道:“辰儿那孩子在长大一些,若是有这个想法,你和太师大可好好培养,你现在说说,你贵为辰儿的母妃,有何想法?”
他身为东熠皇帝,应当以国土百姓为重,九子中,这皇位,他不会为谁而偏袒,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云贵妃看着禹皇,顿了顿,道来:“皇上…既然皇上对臣妾说出了这番话,那臣妾,也就直说了。”
云妃能得禹皇青睐,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云妃的性子,不遮遮掩掩,大方得体,进退有得。
“皇上说的没错,臣妾贵为辰儿的母妃,确实是要为辰儿着想,不仅仅是为辰儿,自然还有柳家以后的安稳着想。”
看了禹皇一眼后,继续道:“皇上待臣妾如此,臣妾也不敢欺瞒皇上,臣妾曾与父亲说过,如若有一天辰儿…对皇位有意,在不伤害到皇上的情况下(到此,禹皇神色有些愧疚的看了她一眼)臣妾会与父亲努力扶植,但一切,还是要看辰儿。
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臣妾说过,这天下不管交给谁,只要能使得百姓安好,就是好君王。”记得当初,禹皇也是因为这句话,青睐于她。
“所以,如若有一天,辰儿做了不好的事,皇上大可考虑其他人,只求皇上能看在臣妾的份上,饶辰儿与柳家一条性命。”
“所以,你是一切尊重辰儿的想法?”
云贵妃看着禹皇,眼神坚定得答到:“没错。”
“即便他不想要这皇位,你也支持他?”
“是,但如果有一天,东熠需要他,我相信辰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禹皇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嘴笑到:“朕果然没看错人,辰儿那孩子你始终比朕了解,朕相信你说的话,你,是个好母亲。”
“皇上……”云贵妃看着他。
禹皇:“好了,你的一番话,倒是也令朕舒坦了不少,早些回去休息吧,注意身体。”
神色复杂的停顿了一下,最终道:“多谢皇上挂念,那皇上早些歇息,臣妾就先告退了。”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云贵妃离去的身影,禹皇眼里显露出了愧疚。
云贵妃于他来说,便是懂事的令人心疼,宫中嫔妃,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也是她,她也是在这宫中,唯一能让禹皇放下其他东西去好好谈心的人。
云贵妃拖着长裙走出殿外,看到一旁安静等候的习秋,二人离去。
“奴才恭送贵妃娘娘。”一旁的言公公的与守门的奴才行礼恭送道。
云贵妃一直走到宫道外,才露出眉目那淡淡的忧愁。
“本宫第一次觉得,这岁月,是如此漫长。”
一旁的习秋似察觉到自家娘娘的情绪,开口道:“娘娘,请别怪奴婢多嘴,不管圣上与您说了什么,奴婢只求娘娘能放宽心一些。”
云贵妃看了她一眼问道:“习秋啊,你跟本宫多久了?”
“从娘娘记事开始,一直到现在,大概,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十几年了……”
云贵妃: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终究还是没有走入你的心里,皇上啊皇上,你今日这番话,是让我处于何地之好,我自诩聪明,可直到今夜我才发现、自己竟一点都看不透你……
“习秋,你可怪我把你带入这……”
“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自愿的,娘娘说这话,当真是折煞奴婢了。”
“说起来,本宫还真是有些怀念当年还未入宫的日子。”
“娘娘,这暗处人多眼杂,娘娘此话,日后还是少说啊,不过,奴婢也很是怀念呢。”
想当年,娘娘也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女子,高傲,洒脱又随性,娘娘还年轻的时候,可是有不少王公子弟想求娶娘娘,可自从入了宫,这性子一天一天的磨……唉……
云妃笑笑,道:“罢了,去辰儿那看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