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似缘亦劫
逸笙如今顾不上老者,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一心皆在秦霄身上,却见秦霄双手掐着喉咙,一条幼虫缓缓从嘴中爬出,滚落在地,通身血红地扭动着身躯。
“杀了我,求……你,逸笙,帮我,我太痛苦了。”秦霄眼神瞬间变得很是狠厉,起身便掐住了逸笙的脖子,却又瞬间松开手,努力克制着自己,双目流着血泪,恳求着逸笙。
在秦霄又掐住他脖子的时候,逸笙拔出身体的匕首,闭上眼对着秦霄的脖子狠狠一划,听到重物倒地之声,老者与逸笙同时睁开眼,皆是痛苦之色。
一条粗肥的五彩虫从秦霄被割破的喉咙处爬出,老者正欲上前,却还没起身,便见匕首已经将虫子一分为二,老者颓废而坐,半瘫在地上,眼睛却一直望着未闭目的秦霄。
逸笙忍着万分疼痛和阵阵昏厥之感,将虫子捧在手心,移到袁溪的嘴边,直至袁溪痛苦抽搐,将一条浑身血红的小虫子吐了出来,整个人又昏迷了过去。
逸笙将手中的母虫尸体一扔,手中匕首落下,将血红的小虫子亦一分为二。而远处刚从秦霄口中爬出来的幼虫,因长时间没有宿主寄生,如今早已化作一滩血水。
迅速脱下外衣,将身上明显的血迹都擦拭干净,又将地上的污秽之物包入外衣扔到了一侧。逸笙强忍着万分痛苦,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有些不舍地将袁溪唤醒。
袁溪醒来看到逸笙,笑意满面地扑入他的怀抱,大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以后不许乱跑,再也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开,知道吗?”
“好,再也不离开了。”强行将涌上喉咙的血咽了下去,逸笙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牢了些。
脑中拿匕首刺入逸笙身体的画面一闪而过,袁溪皱起了眉头:“我,我刚刚是不是拿匕首刺你了?”
“没有。”
“可我脑中刚刚有……”
“你刚刚做梦了,那是梦。”
袁溪挣扎地要从他怀里出来,好查看一下他胸口有没有伤痕,可逸笙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就是不放手:“乖,别动,让我再抱会儿。”
“你让我先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对,是受伤了,刚刚跟他们打了一架,身上被他们弄伤了。”
“让我看看。”眼角隐约能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影,还有那血色。
“溪儿乖,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放开袁溪,却又抓紧她的双手,防止她检查胸口的伤势,“我先前在院里和后山上丢下了很多珠宝,你从这出去,沿路都给我捡回来好不好?”
“你为什么会丢珠宝?”
“这里是我家,我原本想回来拿些珠宝好送给你,可……路上碰上要抢的人,跟他们打斗中都弄丢了,你去寻,那些可都是要给你的,有好多,光宝珠就将近百余颗,还有很多精致的东西,你都会喜欢的。”
望着逸笙,袁溪心里感觉有种酸楚,好似有什么要冲破而出,可她又很是不解那是什么,只觉得今日的逸笙很奇怪,她有些害怕离开。
“乖,你再不去,说不定就被别人给捡去了,那可都是我给你选的最好的东西。”
“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受伤了,刚跟他们打了一架,有些累,你让我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袁溪皱眉犹豫着,逸笙又好言哄了哄,终是看着袁溪缓缓离开了眼前。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袁溪一路小跑,时不时回头望着含笑看着他的逸笙,直至跑出内堂,在院中观望了一会儿,便捡到了好几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和玉石。
逸笙痴迷地望着袁溪,看着那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当她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刻,他压制的毒血悉数涌上了喉咙,源源不断从口中流出,坐在一侧静静看着秦霄的老者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身上携带暂时压制毒素的药都被他吞了,如今他有心想救却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望着秦霄,他心中又是一疼,想比秦霄,在他心中,逸笙更如亲子,他曾经是真的将他视如己出,也真的幻想过逸笙就是他与师妹的孩子。
“我知道。”躺在地上,任黑血流淌,逸笙感觉很累,“跟你相遇,相知,其实也挺好。”
一手放在胸前,那正是袁溪刺入的伤痕,“只是真的舍不得她。”
含笑而闭目,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笑颜如花的袁溪,轻唤着他的名字。
将宝物藏于怀中,袁溪猛地站起身望着内堂那敞开的门,迈步走过去几步,站在院中犹豫了一会儿,心下还是决定要速战速决,快些将宝物都寻回来,脚下生风,袁溪循着宝物的痕迹一路奔向后山,在后山上望着十几具尸首,她凶巴巴地骂道:“原来就是你们跟逸笙抢宝物,活该。”
身上都已经塞满,袁溪有些为难地看着远处的宝物闪着亮光:“装不下了,怎么这么多,逸笙是怎么拿得?”
“溪儿。”
袁溪一抬头,便看到袁慈奔了过来,将她抱进了怀里。
原本是在木屋等待的三人,忽听到众多爆炸声,忧心袁溪的他们难以安坐,便再度寻了过来,袁朝和袁绍将袁溪从头检查了个遍,确定她没伤没痛,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袁慈再度抱了抱她,心里再度感激着先祖庇佑。
“捡宝物呀。”指着身侧一大堆宝物,袁溪像是看到了救星,“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找,应该还有一些,这些我也拿不动,你们都装一些。”
“这些?哪来的?”
“逸笙给我的,说是他家的,半路遇上那些坏蛋,就都掉在这附近了,你们再去附近找找。”
三人望了望那侧熟悉的几具尸首,又望了望远处散落一路的宝物,方才心急,皆是以轻功赶过来,如今细想,好似从木屋外不远的树林开始,就有东西折射着很亮的光,想来应该是逸笙故意丢下,三人一想既明,袁慈摸了摸了袁溪的脑袋:“逸笙呢?”
“他还在里面,他受伤了,应该很累,正在休息。”一股脑将身上的宝物都放入了袁慈的怀中,“你们帮我继续找吧,然后都带回去,我还是先去找他。”
一把抓住袁溪的手臂,袁慈将她又抱入了怀中:“不要去了,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如果他没事,定然会护着她一同出来,如今只有她一人,那便说明了他根本出不来了,三人皆有些哀恸地对视了一眼。
“可我要带逸笙一块回去呀?”
“他……”
“我们先回去,他还有事要忙,等忙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袁朝蹲下身,轻抚袁溪的后背劝说。
“他就在里面,他说等我回去的。”在袁慈的怀里挣扎着,可是怎么挣扎都离不开,袁溪有些恼怒,“放开我,我要去……”
袁朝手刀一下便将袁溪打晕,从袁慈怀中接过抱入了怀中,袁慈望着满地的宝物,又望了望远处的黑烟蔓至天际的山庄,随即将外衣脱下,将宝物悉数装了进去:“袁绍,你沿路走过去将东西都捡回来,这是他的心意,都是他留给溪儿的,权当是念想了。”
袁绍点头,也脱下外衣,四角一打结当成了包袱,将逸笙为袁溪散落的宝物都捡了回来。
袁慈不敢多做停留,既然袁溪已经找回,他们便火速离开了天绝山庄的地界,在附近城镇找了一间客栈落脚。趁袁溪昏迷中,三人合计着该如何善后,又该怎么跟袁溪解释,都深知袁溪的脾气,三人为难之极,因想不到好的解决之道,心一横便想着还是先将袁溪绑回去,然后严加看管,耐心劝说,做到不让她再踏出岛内一步,绝不再入江湖。时间一久,好让袁溪自行淡忘这些事。
又为袁溪下了一次昏迷散,三人连夜便将袁慈带往回家的路。袁溪期间醒了,吵闹着要找逸笙,袁慈耐心劝说,坦白告诉她逸笙已经不在了。袁溪不信,执拗着要见到逸笙的尸首,望着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的袁溪,袁慈很是心疼,亦不知该如何安慰,但想着这件事她迟早要面对,不可能一直瞒着她,也不欲再拿假话哄骗她,权当是一种成长,静静抱着袁溪直至她哭累睡着了。
原本为此忧心的三人,预计着要劝说袁溪许久,甚至都准备好了各种逗她开心的玩意儿和办法,可事情发展却极其出乎意料,袁溪除了第一次醒来后哭闹着要见逸笙外,随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逸笙,人也变回了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甚至对于回家满心期待。他们甚为不解,好奇心重的袁绍便主动问起她为什么不找逸笙了,而袁溪却欢乐地从怀中抱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逸笙一直在这呀!”刚说完,袁溪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懊悔地低头查看桌上的狐狸。
三人相对而视,心中皆是一叹,袁绍满是忧虑:“这是傻了?”
“算了,至少她还是快乐的。”袁慈满眼的无可奈何。
“不过,这只狐狸是哪冒出来的?”袁朝伸手想摸,反被狐狸跳起一抓将他手拍开,随即又窝进了袁溪的怀里。
“逸笙不喜欢你们摸,他只喜欢我。”抚摸着柔顺的毛,袁溪骄傲至极。
三人对此虽有微词,但见袁溪是真的欢悦,也不欲多做纠缠,便想着由着她也好。袁慈近距离看了看狐狸,觉得这只狐狸长得甚好,通身没有一丝杂毛,一看便是狐中极品,有它当宠作陪,袁溪日后也不寂寞。
袁朝仍旧想不通这只狐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也没见到,袁绍则想着这皮毛,怕是爱妻见到一定想做成披肩。
窝在袁溪怀中的狐狸,微微抬眸,非常藐视地望了望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