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惨遭屠门
自逸笙宣告远离江湖,拒绝继任武林之主后,众门派便一直陷入争夺武林盟主的漩涡中,各武林大家皆亮出最后底牌,势要为门派争一次头彩。可斗来斗去,一晃三月也没个结果,倒是折损了不少门派弟子。有甜头可享自是会增添更多争夺之人,不少籍籍无名的人潦草招揽两三个弟子便自成一派,趁乱耀武扬威,欺凌他人,赚取蝇头小利。往日被武林所唾弃或是不耻的绿林山匪也纷纷东山再起,挂高了自家招牌,更是扬言要颠覆武林,让黑白倒转个乾坤,亦将这个武林之水搅得更为浑浊。水清自是无鱼,而浑浊不堪的汪洋便能任意抛入“毒鱼”,且让人难辨真假,防不胜防。趁武林中人都在为一己私欲而争斗,从而拉帮结派的时候,一心要报复的素夫人此时也瞅准了时机,以财权之势迅速拿下不少鱼龙混杂的小门派,而武林世家中自也有为私心而出卖门派利益从而合作之人,虽耗费不少财力,但捕捉的网已经织好,就等猎物乖乖入瓮。
袁溪无故消失,逸笙遍寻金陵和附近城镇皆没有任何消息,就当他一筹莫展,向各处飞鸽求助时,却等来了朝廷的逮捕通缉令和江湖对他的诛杀令。
数十名武林高手对他进行围攻,招招致命,狠辣无比。他连一句话都未曾问出口,便被对方逼到绝境,留有余地的下场便是身体多处受伤,迫于无奈,只好奋力出击,击杀数名高手才得以逃脱。
负伤回到金陵,却发现群芳阁已遭焚烧,雕梁画柱化为灰烬,各色美人音讯全无。逸笙在金陵城中躲了半日,再次外出时遇到了逃出来的觅婳和几名守卫,从她口中得知自他离去的第二日,官府以抓人为名将群芳阁给封了,里面的人皆被抓进了大牢,逸笙留下的守卫趁乱保护她藏身于暗房中才逃过一劫。官府中人走了以后,她在守卫的保护下刚从群芳阁里逃出来,便见大批黑衣人手持木桶进入阁内,很快群芳阁便燃烧了起来,他们亲眼看着群芳阁慢慢化为灰烬,却无法阻止。
经觅婳的悉心照顾,逸笙的伤势好得特别快。但面对朝廷和江湖上越来越多的指控,不仅让他难以分辨,更是难找容身之地。一夕之间,他成了武林中罪大恶极的败类,不仅诱骗各门派女弟子帮他盗取心法秘籍,更在事后将她们统统奸杀,手段极度残忍。除了武林外,他更是朝廷通缉的“采花大盗”,身负多条奸辱世家贵女的罪名,有的甚至已经自缢身亡,以死明志彰显他的恶贯满盈。其中卞府家主素夫人不顾声誉,宁死也要指出他的禽兽行径更是博得各方垂怜,让他身上的罪孽更深万分。
听着觅婳的讲述,逸笙含笑而默。
“公子究竟是得罪谁了?对你这般赶尽杀绝,不留后路。”
“好心收留,见色起意,屠杀家仆,下毒逼迫……还有什么来着?哦,禁锢虐待,真是……好一张密网,不得不佩服,真是好心机。”
“素夫人?你怎么会得罪她?”
“哈……无心之举竟招祸至此……”
“你需尽快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这天地间怕是真的无你容身之地了。”
“清白?”逸笙垂目望着手掌,“我还有这东西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一手握拳,“这局我败了,真是可笑,她所言的事情我皆做了,我都做了,哪还有清白可言。”
“什么?”
“说法虽不同,但实质是一样的,我无法辩解,因为那些都已成事实。”
“公子?”觅婳疑惑地看着很是颓废的逸笙,略一沉思便想通那句“说法虽不同”的含义,“是为了溪儿姑娘?你…你究竟为她作践自己到了何等地步?”
逸笙不语,觅婳眼眶一瞬间便红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问道:“溪儿姑娘有下落吗?这……会不会又被她抓走了?”
“应该不会。”逸笙略有些迟疑,“群芳阁内皆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守卫也说并未发现可疑或是生面孔,袁溪虽然武功不高,可轻功了得,逃命绝对没问题,可……她容易轻信人言……但如果素夫人抓了袁溪必定会有所求,至今未有音信,派去查的人也未有线索,袁溪应该不会在她手里。”
“那她会去哪?”
“家……最大的可能是她家人找来了,她跟他们回去了。她出身盗……想必家里人的轻功都不错,只有上乘轻功才能不惊动守卫找到她,而她也不会反抗,才会走得如此悄然无息,不留痕迹。”
“嗯,说得有道理,那她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嗯,她如今在家必定安然,是好事。”
“公子呢?”
“我也该回家了,怕是山庄如今也已遭祸,不知父母长辈现下如何?”
觅婳亦知如此境况,自己也帮不上任何忙,唯有心中祝愿他能渡过此劫:“那公子一切小心,望珍重。”
天逸山庄,百年基业,几代至尊,武林翘楚,弟子三千,过往是庄门常开,迎来送往武林豪杰,如今却紧闭门户,满庄静默,鲜血遍地,横尸各处。
逸笙伤势稍好,便带着一队暗卫火速赶回山庄,行至中途又收到了山庄发出的救助血书,更是弃下快马,以轻功不停歇赶路,却仍是迟了。一入庄门,见到的便是血染山庄的惨怖景象,无数弟子四肢分离,血肉模糊,死不瞑目,脚下的泥土被鲜血浸湿,一步皆是一血印。
暗卫遍寻生者却无一所获,家中长辈不是死于房内,便是下落不明,祖宗祠堂内,几代人的灵位惨遭践踏,七零八落,断木缺角,逸笙双目赤红,双膝狠狠落地,震碎了膝下石砖,悲戚难忍,痛声哭泣。
天逸山庄散落在江湖各处的弟子皆收到血书而归,连夜为死去的同门收敛尸首,入土为安,逸笙独自一人为所有长辈们挖坟建墓,亲手刻下灵位再归宗祠。经弟子查验,发现惨死弟子皆身中毒药和迷药,随后才被埋伏在外的门派进来大肆屠杀。有内鬼一事随即在余下弟子中传开,众人愤懑不已,势要抓出内鬼千刀万剐。
逸笙忧心下落不明的父母二亲,对于查内鬼和料理山庄之事交给了素来沉稳的金堂主秦霄,便再次领着暗卫去搜寻双亲的下落。
根据一路残留下来的断残兵刃,逸笙追寻到了数十里外的破庙,而庙中其父令狐天霖满布伤痕,数剑插身,静静抱着怀中血衣在身的妻子,四周满布黑衣杀手的尸首。逸笙颤抖着站在庙口迟迟不愿踏入,望着母亲那惨白的脸颊,那满是血污的唇边,那闭紧的双眸,逸笙痛得难以出声,双眸尽是泪水,瘫软在了庙口。
随后而来的暗卫只消一眼,便纷纷跪在了庙外。
忍着心痛慢慢爬向他的母亲,可还没至身前,腿下的枯草声好似惊醒了令狐天霖,他一把抓住那只伸向他爱妻的手掌,向后一推,大掌再下,狠狠地打在了逸笙的脸颊上,将他打翻在一侧,双目寒冷地盯着逸笙,仿佛眼前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
逸笙无视伤痛,无视令狐天霖,一心只想靠近自己的母亲,再摸摸她,他母亲一定又是在跟他开玩笑,只要他撒娇,母亲就会醒来,只要他要求的……母亲都会答应……
再次伸出手,却只是摸到衣角,便被令狐天霖双手拎起扔向了庙门,重重砸在门框之上,连带着残木滚落在跪地的暗卫身侧,暗卫们微微抬首望了望口吐鲜血的逸笙,又望了望站在门边,宛若罗刹的庄主,双膝挪动,跪到了四周,为他们留出一大片空地。
“逆子,你这个逆子。”
踏步而来,拳拳照头,脚脚击腹,直至逸笙头冠散落,血染披发。令狐天霖仍不解气,奋力拔出插在腰侧的一把断剑,血注喷涌,直落逸笙身上,眼见断刃即将插入逸笙心头,一暗卫连忙上前,出手制止了令狐天霖,打落兵刃,同时又为其点穴止血。
“庄主不可,他是少庄主,是你和夫人的亲生子,夫人在天之灵,绝不愿看到你们父子如此。”
“不,他不是。”将暗卫推倒一侧,令狐天霖又从腿间拔出另一把利剑,猛地向下刺去,可就在划破皮肤的那一刻停了下来,逸笙闭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披发遮面的容貌自是有三分像极了他的爱妻,这是他们的结晶,是他妻子辛苦十月怀胎而产,是她疼宠了二十多年的掌上宝,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更严禁他说半句重话……利剑滑落,令狐天霖仰天长啸,老泪纵横,一拳拳狠狠地锤在逸笙的身侧。
众暗卫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见如今情形,皆不敢贸然上前劝阻,只是时刻关注着,防范着令狐天霖再度对逸笙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