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乱人生死
日落西山,夜色幽冥。
术仁医馆的众人在忙碌了好几日后,终于得以稍作休息,皆纷纷进入梦乡,整个医馆顿时显得很是静谧。
惟有骆墨珏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亦安担忧地看着秦伯为骆墨珏医治,却不料秦伯刚把完脉,便一脸震惊地起身,难以置信地喊道:“公子,公子怎能如此糟踏身子呢!”
“秦伯,怎么了?少爷他做什么了?”眼见骆墨珏的面色逐渐黑青,亦安不解地望着秦伯。
秦伯未理会亦安,对一旁精神萎靡的药仆念叨了几味药后,便催促药仆尽快去煎药。而亦安听闻了药名后,立即俯身趴在骆墨珏的身前,不顾礼仪地伸手在骆墨珏怀里胡乱搜索着,将他怀中的药瓶统统搜了出来,略过佐料类的,找到一个黑色瓶塞的药瓶,一上手便心中一凉,急忙打开瓶塞,果真如预想般的空空如也。亦安紧紧地握着瓶身,望着骆墨珏哽咽地念道:“居然全吃了,为何如此傻,以毒来维持身体,本就重伤,身体早已不堪一击,却还用如此方法,少爷,您这样真的值吗?为了公主,多次不要性命,真的值吗?”
秦伯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惟有摇头叹息。
“秦伯,少爷如今的身体到底如何?”悲痛过后,亦安瞬间清醒,如今还是要以治疗骆墨珏的身体为主。
秦伯一脸忧色,再次为骆墨珏把了把脉,随即将骆墨珏已经渗血的上衣用剪刀剪破,原本崩裂的伤口,如今周围都已经是黑紫一片,还有黑血在不断涌出。亦安见状,心知不妙,拉着秦伯要求道:“看有什么药,都先用上。”
秦伯点了点头:“已经去熬解毒的药了,少爷服用的太多了,看情况毒已经侵遍全身了,如今之际只能先解毒。伤口现在流出的都是毒血,不宜上药,只能先放任不管,惟有解了毒,才能处理。”
秦伯刚说完,骆墨珏的口鼻中便流出了大量黑血,亦安见状惊恐地拉着秦伯,让他给骆墨珏的医治。秦伯也慌了神,从药箱中拿出银针便向骆墨珏身上的各大穴位扎去,但情况并未有所缓解,望着耳侧也有黑血流出,秦伯慌了手脚,银针包掉落在地上,不少银针四散。
秦伯微微定神,再度摸上骆墨珏的脉搏,却是颤抖地松开,一脸沉痛地看向亦安。亦安顿时摇了摇头,俯在骆墨珏的身旁,失神般麻木地帮骆墨珏擦拭着五官中不断流出的黑血。
就在两人都慌神中,身侧一道红光显现,鸾凤望着床上的骆墨珏,略叹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对准了他,手中点点红光将骆墨珏整个包围了起来。
亦安将手中的瓷瓶丢开,又在众多药瓶中翻找了起来,直到拿到金色塞口的瓶子,从中倒出几粒药丸,强行撬开骆墨珏的嘴将药丸悉数塞了进去,口中念道:“这是夫人毕生的心血,是保命用的,一定能救少爷。”
秦伯在一旁叹息着,苦恼道:“夫人的药虽能保命,但不解毒呀。”
鸾凤收回手,一个转身便在屋中消失。
而骆墨珏略微动了动手指,随即睁开眼喊道:“汐儿?”
“少爷?少爷……呜……少爷,您吓死我了。”亦安扑在骆墨珏的身上,瞬间痛哭出声。
而秦伯难以置信地再度为骆墨珏把脉,随后拿过亦安手中的瓷瓶闻了闻,不解地问道:“这药,难道夫人又改良过了,除了暂时护住心脉外,还能解毒,如此神奇?”
看亦安哭得如此伤心,骆墨珏皱眉将他扶起问道:“怎么了?是汐儿出事了吗?”
亦安泣不成声,只顾得抱着骆墨珏,根本未理会他的问话。为此骆墨珏顿时慌了心神,便以为温沅汐真的出了事,随即便要强行下床,而亦安连忙安抚道:“少爷,您不能再动了,要当心身子。”
“汐儿?她怎么了?”
“公主无碍。”秦伯在一旁回答道。
阵阵晕眩袭来,骆墨珏扶着床板,望着依旧抽泣的亦安,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何如此?”
亦安心中酸楚悲痛难以自抑,反正都哭了,就想哭个痛快。
秦伯见状,便代为回答:“公子实在太过胡来,怎能以毒来刺激身体呢?用量实在太猛,又未准备解毒之药。方才公子毒发攻心,差点……差点就一命呜呼,幸好夫人的药丸改良过了,才解了公子身上的毒。”
骆墨珏神智有些涣散,将秦伯的话反复地思索了一番,随即接过他手中的药瓶,正疑惑着,便见药仆端着药汤冲了进来:“药好了。”
秦伯接过药恭敬地递到骆墨珏的身前,劝慰道:“公子的毒虽已经解了,但怕尚有余毒,还是饮下这汤药,多一些保障。”
骆墨珏望着汤药,将药瓶向前举了举,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它解了我的毒?”
“是。”秦伯也不明所以地说道,“公子方才确是毒发,亦安给你喂了这药后,身体的毒就解了。”
骆墨珏自行为自己把了一次脉,确定体内毒素已无,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失血过多的孱弱,如今只是略微体弱。他一脸不解地饮下了秦伯的药,任秦伯帮他观察了一下胸前伤口,进行上药包扎。
“公子不仅毒解了,这伤也有愈合的迹象。”秦伯大为疑惑,忍不住地问道,“不知夫人是如何改良了方子,竟有如此功效?”
见骆墨珏一脸沉思,等了良久也未有回应,秦伯虽真有心想知道,但也不欲强求,故恭敬地离去。
而亦安这时总算哭痛快了,便抱着骆墨珏的腿哀求道:“少爷,您日后万不可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您吓死我了。”
“汐儿那边怎么样?”
亦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颇为不满地说道:“少爷您都这样了,还记挂着公主。却不知道她是否对得起您这份心意,如今看来,公主与那人是旧识,他们是……”
“亦安,我累了。”骆墨珏淡淡打断亦安,翻身倒在床上,闭上眼交代道,“如果汐儿有任何情况,你记得叫醒我。”
见亦安未有答复,骆墨珏也不欲再说,脑中却想着药丸之事,对此很是疑惑,本没有解毒功效的药怎会解毒呢?
鸾凤回到温沅汐的房间,坐在床尾,紧蹙着眉头,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有些不安,扰乱凡人生死本就是犯了神之大忌,日后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劫难。方才心一软便出手救了骆墨珏,他内心很是混乱,但已经干预了,现在也无法挽回,只好想着要不要跟他坦白这件事呢?突地转念一想,便一脸兴奋了起来,心中想着他会不会已经知晓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在乎自己呢?如果他责怪自己,是不是就证明他还是很关心自己?原本只是苦恼善后之事,不由自主地便胡思乱想了起来,渐渐地更有想入非非之境……
而躺在一侧的温沅汐,脑中同样充斥着曾经的种种画面,有娇俏的鸾凰,她依旧是少女般调皮,喜欢逗弄自己,但一见到他便会紧张拘谨,一副乖巧模样,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也不曾怎么跟自己说话,往往三人都是随意闲坐。而一身黑衣的他却总是拉着自己到处奔忙,会带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给自己,嘴里永远都说着什么,他的身边偶尔会有她的身影,只是那身影的气息越发的乖张重戾,每每只是随意望上一眼,却从未理会。直至她主动攻击自己,那眼神露出自己不熟悉的含义……
脑中画面一转,骆墨珏的笑容,骆墨珏的身姿,骆墨珏为自己弹琴,为自己作画,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皆一幕幕地回荡在脑海中。与此同时,脑中依稀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孤傲地背对着她,寂寞的身影让自己感到很是悲伤,慢慢向那背影走近,但自己每走一步,那背影也会远离自己一步,两者永远保持着遥远的距离……那人是谁?刚思索了一下,骆墨珏的身影便再度占据了自己,曾经的点点滴滴都清晰再现,鸾凤的那句“他满心都是你”顿时让自己满心欢喜,而后一句“注定陌路”,又让自己心慌意乱……
如此反复的画面不断在脑中重复,直至温沅汐悠悠地睁开双眸,心绪难以平复,渴望一切都是一场梦,但余角的那一抹红却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实。
“你总算醒了。”见她睁眼,鸾凤喜悦地跳上了床,很巧妙的避免压在她的身上。
温沅汐缓缓起身,望了望天色,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倒也没有,也就几个时辰吧!”鸾凤轻松地说道。
温沅汐默默点头,随即一脸正色地问道:“鸾凰,我昨日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我拿刀对着一个……”
话还未说完,鸾凤倾身,一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整个人凑了上去,两人只隔一个手指宽的距离,温沅汐微微皱眉,鸾凤口气冷冷地说道:“都说了,什么都不要再想了,也什么都不要再理会了。你要听话,要不然你身体真的会支撑不住。还有……我叫鸾凤,乖,跟着我叫一次……鸾凤。”
温沅汐皱着眉头,脑袋微微靠后,离鸾凤一手的距离,将其从上往下都打量了一番,猛地伸手就扯开了鸾凤的外袍,双手紧紧抓着鸾凤的衣裳,用力地拉扯着。
“你干嘛呀?”鸾凤有些吃惊地拉回自己即将脱肩的衣服,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温沅汐。
“我就看看……”温沅汐继续用力地拉扯着他的衣裳,一脸求证模样地问道,“你给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男的了?”
“我是男的……等下,你别拉……”鸾凤坚决地推拒着,心里甚为难为情,别说他现在是男的,就算是女的也不想这样被脱光检查。
“我印象里你就是小姑娘,我要确认一下,你给我看看……给我检查一下……”
鸾凤无奈下只好伸手将温沅汐乱扯的双手紧紧地钳住,但怕弄痛她,还是很轻柔的不敢太过用力,而温沅汐不甘双手被缚,努力的挣扎着……
“你们在干嘛?”一声巨吼响彻整个房间,也吓住了床上相互纠缠的两人。
两人共同转头,看着门口一脸愤怒的亦安和端着托盘神情黯淡的骆墨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