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白鹤啸鸣,长舞九霄。
一座深入云端的山峦之上,此时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无丝竹管弦,也无黄钟大鼓,只有飞禽鸟鸣作乐,走兽咆哮为歌,衬在云雾飘渺绕青山的仙景上,显得整座山头都超然世外。
山顶有一所大殿,名岁月殿,其殿高三层,红砖金瓦,檐角峥嵘,巍峨犹如天宫。
岁月殿前宽阔的广场上方正排着许多白衣修士,左右分两批,左边的手持长剑,袖纹金鹤,显得意气风发,右边的则空手而立,袖蕴白云,看上去更加飘渺仙妙一些。
众人前方蒸腾的云气之上,立着许多前辈。
为首那人发须皆白,面颊两侧还有两缕白眉垂至衣襟,那双几乎合在一起的眼睛一如往常似的带着笑意。
待他开口之时,音不震却广传四方。
“诸位新朋旧友,无论你们是来还是去,今日我作为岁月仙宗的太上长老都要为诸位赠上恭喜二字,恭喜结业学子成道入世,袖带缥缈云气,不染浊世尘埃,也恭喜入学新生如愿入学,身携九天金鹤,师承妙法名辈。”
“虽说来去凭缘,可既然来过,我便希望你们能将我岁月仙宗的学训铭记于心。”
“山中岁月长,涓流自成江。”
好一个‘山中岁月长,涓流自成江’,修仙本就是一场不计岁月的长征,在如此漫长的年岁中,最重要的便是戒骄戒躁,日积月累之下,涓涓细流,也可成江。
童妙语不由得在心底赞叹这句学训的精妙,暗道就算是她前世听过的千百条校训都不及这一条雨润人心。
没错,就是前世。
就在一个多月前,她还是二十一世纪某农学院的田地负责人,谁曾想她就在树下睡一觉的功夫,她就穿越了,还是穿越到了一个修仙世界,要不是一来就被树上掉下来的榴莲敲了脑袋疼的要死,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她生前就是个管田的,到了这修仙世界居然还是一个管田的。
要是说两者有什么区别,那可能就是原先她管的都是些普通实验田,什么转基因作物啊,新培育的药材啊,虽然都得让她划片了那些学生和老师才可以种,但她也只是负责划片儿而已,往后根本就用不着她。
而到了这边,那管的可就高级了,什么仙草灵药,奇花异果,灵芝宝参,都是顶好的东西,她的工作量比此前就要大很多,她不仅要帮学生选好种植地方,还要时时监察园区的情况,以防某株植物祸害了其它品材。
因为所种材料大多自带灵性,且对种植环境要求更加苛刻,所以对负责人的专业素养要求也就更高。
什么寒炎相克,水火互绝,光这些最基本的性理就有一大堆,更别说有的植株还能自修成精,成精了不说还会扰乱其它作物,管理起来更是麻烦。
想到这些童妙语就是一阵恶寒,赶紧掏出几个新摘的小柿子压压惊。
这小柿子好像是某个长老种在丙字号灵泉边的,半个月前她从那边走送了她一大兜。
因着长期受灵泉的滋养,其中蕴含不少灵气,入口冰凉,肉质爽甜可口,十分好吃,自从那天之后,童妙语就经常在那边路过。
不得不说,这一个多月来她浅尝了许多灵果仙蔬,其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此次入学与结业典礼很快在授玉仪式中接近尾声,童妙语和其他几位灵场执事一起往回走。
岁月仙宗一共有四处灵场,分别是东方青龙灵场,西方白虎灵场,南方朱雀灵场,北方玄武灵场,其各有特色,统称四方灵场。
每个灵场都有一位守场长老,其下有十八执事,执事下是三十六副使,最后是无数场工。
童妙语所任职的是玄武灵场副使,职责是最基础的监察与分配,工作轻松待遇也不错,是个养老咸鱼的好位子。
每个副使都有自己的住所,其形制依照个人喜好而异,有的喜欢同学生住在一起,便会申请住宿,而有的喜好清净,则会在灵场中选一处合适的地方自建宅院,只要不违反宗门规定,没人会管你住哪里,而童妙语的前身就是喜欢偏居一隅的那一类。
原主的住所一处在山脚下自建的小院,院门前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一座小木桥架在上面,古韵十足。
溪边不远处就是大片的药田,不时就有稀稀落落的学生或者场工在其中忙碌,倒也不算荒僻寂寞。
近处左手边还有一片绵延远去的树林,里面也种着许多好东西。
后方的山上则尽是些缠藤蔓的老树,大多都比三人怀抱还要粗,手腕粗细的树藤从接天的树冠一直垂落到地面,大白天也会有雾气氤氲其中,大有种生人勿近的架势。
童妙语在小桥上站着欣赏了一会儿风景,就抬步往院子走去。
藤条编织的双扇大门精致中又带着些俗韵,门边挂着两盏萤石灯,白日里是青绿色,到了晚上就是莹黄灼灼,将近十米的范围之内照的透亮。
院内一边是开垦出来的菜园,另一边则是花圃,花圃中各色花卉环绕一圈,围出中间一大片空地。
空地中央是一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紫藤,其冠如云盖,藤枝如瀑布,倾泻而下,有的藤枝正好垂在花架上方,有的则垂在屋檐上,最绝的是有几根错落的藤条正垂在走进空地的石子路边,好似铺了一条紫藤花廊,美不胜收。
紫藤树边有一坛清冽的池水,里面新载了几株荷花,清雅至极。
水池边有一套藤编的桌椅,闲来无事在这里喝喝茶,当真是惬意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且,整个校园都被一层透明的屏障包裹,什么蚊虫都进不来,舒适的紧。
房屋的话就是普通的木屋,不过里面空间很足,总共有五间房,一间堂屋,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侧卧,最后一间单独在一处,在菜园另一边,是童妙语最喜爱的厨房。
房屋内的陈设倒是不多,大多都是藤制品,看样子应该都是从后山直接取材改制。
说到这,就要补充一点,这个世界幅员辽阔,并不缺少土地,而岁月仙宗作为声名远播的修仙圣地之一,占地面积真的算起来堪比前世华国的四分之一,而其中最富盛名的四方灵场更是占地面积极大,其中最大的青龙灵场更是盘踞着好几条山脉。
因为并不缺少土地,所以只要通过学院的审核,就可以在规定范围内划定自己的居所领地,原主的领地权限是一百亩,这一百亩地只要圈定下来她便可以永久随意使用,且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
童妙语所在的玄武灵场主要以平原为主,所以这边的种植园颇多,相对豢养的灵兽等爱居于山林的动物则少一些。
玄武灵场内很少有山,原主小院后面这一座就是其中之一,山中遍地都是千注酒,即那些挂满藤蔓的树木,其树干可以伸展很远,上面随处可见垂落下来的坚韧藤条,远看就像粘稠的酒业倾注而下,因此得名。
千注酒的藤条结实耐用,很适合用来编制家具,这对原主来说是很得意的一环。
副使虽然可以自行选择居住方式,可若是想另起一所院子,其资金耗材等宗内是一概都不会管的,而原主偏偏就是个穷光蛋。
根据接受的记忆童妙语得知,院中种紫藤是原主多年的执念,而这株自带灵气的紫藤几乎花光了她几十年的所有积蓄,而后也亏得她有一双巧手,外加还有点道行,才得以一点点的将小院建成现在的样子。
回溯记忆到此处,她不得不佩服原主的毅力以及动手能力,要是让她选的话,她怕是会直接选一处现成的院落住下。
原主虽然有方圆百亩土地的使用权限,但童妙语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除了院子以及到门前小溪树林这一块,她竟然将剩下的土地都选在了院子后面,看着那些粗壮非常的千注酒,童妙语百思不得其解。
都在山脚下不好么,为什么非要伸进山里一块?还是绵延向后很细长的一条。
可能原主本来还有其他的打算吧,她只有原主所遇所为的记忆,又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本想进屋喝杯茶,谁知一进去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看上面的标志,应该是任事堂那边传来的。
任事堂是统管宗内职务任免的去处,另外也兼并众学子入学毕业的管理,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教务处。
“任事堂找我有什么事?”
童妙语打开桌子上的信件,大致将其扫了一边。
其大致意思是,随着学生的新旧交替,标志着距离上一次职务认定已经过去十载,为了确定新一届学子的教授职务,所以所有非永久性任职的带职人事都需要参加一次新的任职考核,这其中就包括四方灵场的副使。
看到此处童妙语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不敢置信的再看了一遍。
岁月仙宗每十年就会为毕业学子举行一次授玉仪式,同时招收新生,为了保证教学质量,许多老师以及职工都要进行新一次的考核才可以继续任职。
也就是说,童妙语要参加一个月后的灵场副使职位考核,通过了她就还能在灵场中继续担任副使的职位,照样拿着薪水过日子,若是不通过,那她要么无薪水可拿,要么只能去做要被迫做活的场工。
一想到要考试她就瘫在地上,她都多少年没考试了,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灵场副使的考核并不容易,这场考试简直就是来要她命的!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就算她考核不通过,这所院子也还是她的,否则她恐怕真的要做好流落街头的准备了。
好希望原主能回来替她考一次试,可别说原主在哪儿,她就连对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穿都穿了,你就不能给柔弱又废物的我安排一个只需要混吃等死的公务员型职务么?!”
童妙语泪眼望天。
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许多记忆,也知道许多基础知识,但是由于考核的内容过于广泛,童妙语还是亚历山大。
况且灵场副使总共要一百四十四人,但是肯定还有并不少的新竞争者,加起来大约有六百位竞争者,若是排名靠后虽然可以取得任职资格,依然没有职务可做。
副使的职位听着不高,但却是进职的第一步,这也就导致参加考核的人员在不断内卷。
“为何会有内卷这么非人性化的操作?!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纠结了一会儿,她将信啪的往桌子上一摔,怒道:“要卷是吧!行!我非得卷死你们,我现在就去学习。”
说时迟那时快,她说完就阔步出门朝着最近的一处藏书阁走去。
宗内每处藏书阁虽然都有自己的镇阁之宝,可那些珍贵的典籍查看需要很大的权限,像普通学生以及童妙语这种,可以阅览一到四层的典籍。
童妙语一靠近藏书阁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本以为她在收到书信之后立马赶过来就已经够早了,谁知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怀里抱着一摞书的同僚。
“你们……是来借书准备考核的?”
那二人闻言点头。
“嗯,这些我们已经看完了,所以来借些新的,童道友也是来看书的?”
童妙语捏着空空的双手尴尬一笑,点头称是。
看完了……
原来她才是晚开始的那一个,看来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别过两位同僚,她走上二楼。
二楼对于灵果的记载书籍颇多,而她本身就是一个吃货,看这类书籍格外仔细,且几乎过目不忘,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开头点。
她刚搬了几本书找了一处人少的角落坐下,旁边就传来一声轻唤。
“童副使,你也来准备今年的考核么?”
童妙语回头一看,是一个相熟的场工,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