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月没了剑,万留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妥协清明月用缩地术启程。
二人一眨眼就到了诛邪剑旁边,诛邪剑落回清明月手中,二人抬眼,发现身处一个洞穴之中,万留芳惊叹着仙术的神奇,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片片雪花。
万留芳赶紧把怀里的斗篷围上,可还是于事无补。
北方入冬极快,树木枯黄到冰天雪地只是一夜之事,古战场附近又荒无人烟,异常阴森寒冷,万留芳出去洞穴看着满天飞雪,两眼茫茫,一片白色。
万芳国冬天下的雪要比这秀气许多,下雪时还可以观雪煮茶,为一大雅事,而这北方的雪下起来好像要人命一样,若是下一夜雪,恐怕许多房子会被压塌。
清明月也跟出来,看着天地一片白色,问道:“怎么查?”
万留芳冻的直哆嗦,看了看清明月,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斗篷,从前面围上,给自己裹的像一个包子,道:“你一个神仙又不怕冷,给自己买什么貂毛斗篷,给我吧。”
清明月一身轻袍被风吹得疯狂飞舞,万留芳赶紧回到洞穴躲风,清明月道:“可是我也会冻伤的。”
万留芳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惊讶道:“神仙不是金身吗,怎么会啊!”
清明月道:“只是伤口愈合的快而已,不代表不会受伤。”
万留芳脱下身前斗篷,递给他道:“算了算了,还是还给你吧,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天上神仙怪我了怎么办,烧多少香都没用了。”
清明月道:“不用了,我毕竟受托于你父王,你要是冻死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万留芳围上斗篷道:“磨磨唧唧的,行吧行吧,我们还是找个客栈休息吧,雪下的这样大,我是面具人我也不会出来挨冻的。”
清明月凝望着洞穴之下,忽然觉得这是个深坑,而非山崖。他叫来万留芳道:“你看这是哪里。”
万留芳瑟瑟发抖,牙花打架,道:“洞……洞穴在山崖之上,还能是哪。”
清明月回头道:“你出来看看。”
万留芳顶着寒风出来,看来看去,恍然大悟:“啊,居然是个深坑。”
清明月回头望向这个“洞穴”,四周平整,无甚灰尘,显然是近期人为而成,他又看了看手中的诛邪剑,诛邪剑找的这个地方可真是巧了。
清明月道:“看来是那人故意让我们到这里来,诛邪剑也是他放在这里的。”
万留芳跑进“洞穴”,发觉确实人工痕迹明显,她看来看去,地方就这么大点,没什么异常,转身道:“可是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小山洞啊。”
清明月仍望向外面,没有回答。
万留芳又道:“别看了,这坑说不准是扔死人的,底下说不定被白雪盖着无数白骨呢,我们快出去吧。”
清明月望向天空,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先走吧,雪下的太大,明日再来。”
身后没传来回应,清明月又回头道:“走吧。”
可身后空无一人,狭小的空间,万留芳竟然凭空消失了!
万留芳看着一动不动的清明月,上前拍了拍他,感觉手一空,清明月竟然化为灰烬消失。
万留芳看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失声后靠,看向外面,满天飞雪竟然静止在半空之中,无风无声,万留芳瞪大双眼:“是障眼法!”
万留芳跟师傅学得不多,但正好学了怎么破除这种障眼法,万留芳举起食指,却发现自己身前还裹着清明月的斗篷,连忙拽开自言自语道:“这闷头现在肯定还在那里找我呢。”
语毕斗篷解开,用黑剑在手指划开一道小血口,点在两眉中间,双眼禁闭,双手合握:“各样循环宿命眼,十方神魔现真形。”
再一睁眼,已身处一个村落之中,站在一个茅屋之外。
还在那洞中的清明月知道万留芳被洞里隐藏的阵法传送走了,恐慌万状急着找阵,突然洞下百丈白雪下的白骨咔咔作响,冲破厚重的白雪,万骨飞出,向洞内的清明月围剿。
清明月手掌一挥,打碎一片白骨,可古战场的尸坑遍地都是,尸骨数不胜数,纷纷涌起,从四面八方向小小洞穴扑来,清明月飞出洞穴,飞离尸坑,四周白骨冲向清明月,清明月紧皱眉头,血气上涌,道:“区区断骨残骸,希望这不是你的拿手戏。”
万留芳看着一间间农房稀疏的落在各处,树叶被晒的耷拉着叶子。
万留芳伸手捡石子,抓了几下没抓到,看着眼前真实的山水村落,道:“障眼法很难做这样逼真宏大,难道是幻境?幻境倒也可破,不过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万留芳边走边想,观察着这村落,这村子哀鸿遍野,饿殍满地,进院儿里看去,皆是衣衫褴褛,行若死尸,有的一家老少干瘪枯瘦啃着不知什么东西,有的人家把快咽气的老人放仍在锅旁,家家户户水缸空空,有的以尿为水放进缸中。
万留芳皱眉摇头,一家家看去,不难猜想,这里的人正受旱灾之苦。
突然几个瘦弱的小子从村头方向跑来,喊着什么,各家各户应声出来,站在万留芳面前的老汉踉踉跄跄领着锄头跑出来,声音沙哑哭喊道:“天爷啊,你长长眼吧!怎么还不让这扫把星死啊!”
万留芳看向村口方向,刚想出去看看,忽然周围环境转变,面前是一家泛着煞气的草房,刚刚那个村落贫瘠落后,也很少有像样的房屋,这间草房挨着山脚下破烂不堪,比那个村子住的房子还要破败,枯草搭的房盖和墙壁,不像是给人住的。
可那屋里被煞气笼罩,应该是有人住进去了。
万留芳向那草房走去,穿墙进入,一个小男孩面颊凹陷,唇白肌黄,瘦的只剩皮骨,禁闭双眼死在地上,旁边的夫妇失声的痛哭着。
这时一个女孩儿推门进来,门开后摇摇欲坠,吱吱乱响。
那女孩儿拿着个篮子,怯怯弱弱地说:“外面的草根树皮也快没了。”
话还没说完,那老男人一脚踹飞了那女孩儿。
万留芳站在旁边冲那男人斥道:“有这么大力气,我看你还是不饿!”
那老男人自然是听不到的,摇摇欲坠的木门砸向女孩儿,女孩儿想躲也没力气起身,被砸了一下,哭喊着:“爹,弟弟怎么样了?”
那老男人冲上去揪起女孩儿的头发,声嘶力竭喊:“死了!全家都被你克死了!你怎么还不死!”
刚刚那女孩头发乱如枯草,盖着半张脸,这样被揪起来后万留芳定睛一看,瞬间浑身发冷,瞳孔骤缩,这人竟然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但没了贵气养着,她脸色蜡黄发黑,眼神胆怯,嘴巴颤抖,跪着哀求道:“我会去死的,我会去死的,爹爹你先放开我,我想看看弟弟……”
屋中的老农妇跑出来,一巴掌呼去,女孩嘴角渗出了血,老妇指着她道:“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不许再叫我们爹娘,不许再跟着我们!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万留芳蹲在女孩儿面前仔细看着,差不多十五岁的样子,瘦弱疲惫,眼下发黑,这屋子的煞气就是从她身上来的。
万留芳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却遭受如此待遇,父母的拳打脚底穿透万留芳身体全打在女孩儿身上,万留芳想伸手护住也于事无补。
那女孩儿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呜呜的哀嚎,这时从远处跑来一堆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器,是刚刚村落里的人跑了出来。
女孩儿的父母揪起她扔了过去,自己躲进了屋里,向外面喊道:“她,她就是那个扫把星,你们要怎么样随你们便,我们只求一个容身之处。”
那领头的面目狰狞大喊:“你们还敢回来?你看看你们把我们害成什么样子了,自从这个扫把星出生,我们村子颗粒无收……”
屋里的老妇人跪着哭道:“我全家都死绝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啊,要我和我老头子也死了你们才甘心吗?那我们就死,活着也没意思了!”
说着转身要找东西撞死,老男人连忙拽着。
女孩儿哭得筋疲力尽,有气无力对村民说道:“你们杀了我,放过我的父母。”
一帮人拉着女孩儿,摁着她在地上,一个人拿着粗绳系在她的脖子上,一脚踩背使劲后拉,万留芳不忍再看,闭上双眼。
就在女孩儿奄奄一息之时,几缕黑气团掐起那几个在前面施暴的人的脖子,拎了起来,众人吓得连滚打爬四处乱窜,皆难逃一死。
万留芳震惊的道:“这是什么又硬又臭的命格?”正当那几人奄奄一息之时,突然远处传来官兵的声音:“不许聚众闹事,回去回去!”
穷乡僻壤常年不见外人,一下子看见城里来一队士兵,纷纷听话的停止动作,那几个刚才命悬一线的人冲上去跪着抱起士兵的脚,哀嚎痛哭,指着女孩儿道:“各位大人,救救我们吧,自从这个扫把星出生,我们村子从方圆几十里的富村变成这样,旱涝无常,官老爷不管我们,把流民抓走充工,现在村子人越来越少,怎么也不见充工的人回来啊?”
那些士兵根本没听他说话,被他抱着大腿的人使劲挣扎,把他推倒了一边,为首的人道:“各回各家,一家出一个男丁,明日辰时去县城军营里报道!”
众人皆道:“又要男丁?我们年年上交的人去了一茬又一茬,也没有回来的……”
几个士兵拔剑恐吓道:“快滚,户籍都在官爷手里,谁也别想抵赖!滚!”
见女孩儿还愣在原地,吼道:“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滚回去!”
说着一巴掌呼在女孩儿脑袋上,女孩双手抱头,颤颤巍巍地道:“这,这就是我家。”
几个士兵瞧了瞧她身后的破屋子,笑道:“你说这是茅房我都信,走走走,兄弟们,看看里面啥样的,正好我想解手了!”
女孩儿连忙道:“里面死了人,不要进去。”
屋里探出两个老人的头,怯怯看着外面。
众人连忙远离,都避之不及,道:“晦气死了!这破地方是人住的吗?”
里面的两个老人还指望着士兵为他们申冤,哀求道:“是村里人把我们赶出来了,烧了我们的房子。”
几个士兵根本没有帮助的意思,好奇道:“就因为你是扫把星?”
女孩儿可怜的点了点头。突然那个说话的士兵一拳打在女孩儿眼眶上,女孩儿往后踉跄了几步摔在地上,捂着眼睛,眼泪从手心里滴了下来。“那还不滚远点!挨我们那么近干什么!”
女孩儿连着被两波陌生人殴打,像一只瘦弱濒死的野猫趴在地上,身后是父母,却不敢回去,也不愿回头。
面前几个人转身要走,女孩儿淡淡地道:“我可以去军营吗?”
几个士兵故意发难,怪声道:“你是男的女的啊?”
万留芳早就在一旁气得发抖,一听这话更是脑袋炸开,这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当然是女的。
女孩儿道:“女的。”
一个士兵手欠儿,扒拉开女孩儿额前碎发,揪着耳朵左摇右晃,细细打量,道:“嗯,还是个眉清目秀的,你知道女的去军营能干什么吗?”
女孩儿摇头,万留芳嘴角抽搐,怒火上涌。
士兵坏笑道:“自然是,营妓啊。”
此话一出,女孩儿面色绯红凝重,双目呆滞,唯一一点力气也泄去,死死的爬在地上,眼睛盯着天空,面如死灰。
一帮人贼笑起来,笑声刺耳。屋里的老头道:“我家没有适龄男子了,你们快带她走吧!她什么都能干,可以当兵也可以当营妓!”
士兵晃着女孩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星江。”
众人坏笑道:“好名字!我记住了,我们会常找你玩的。”
幻相破灭,眼前一切烟消云散,周身一冷,万留芳意识又回来了,只是不在古战场,而是在一家客栈,自己正躺在床上。
万留芳惊魂未定地起身,看见茶桌上坐着一个挺拔的背影,万留芳问道:“清明月?”
万留芳起身,这人穿着一身青衣,头发用青绳扎着高高的马尾,不似清明月白衣束发。
万留芳提高警惕,突然那少年回头,笑意盈盈看向万留芳,声音清澈舒朗,道:“醒了?”
一双瑞凤眼含情脉脉,剑眉飒爽,俊朗逼人,笑得畅快舒心,让人虽置身冬日却如浴春风。万留芳防备问道:“你是谁,我怎么在这?”
少年眉目英气,唇红齿白,笑道:“有什么不妥吗?”
万留芳道:“我刚刚明明不在这里,是你把我弄来的?”
少年点头,手玩着发尾,侧脸有着中原男子少有的邪魅狂狷,他回头看着万留芳,眼神炽热,情浓意深,仿佛天生一副深情模样,而凌厉的五官却像一把温柔刀,若是他换一个表情,恐怕会变成另一个人。
万留芳被他盯得浑身发烫,又问道:“跟我同行的白衣人在哪?我警告你说实话!”
少年摇头,一直盯着万留芳,柔情似水慢悠悠说道:“我在古战场看见你像失了魂一样呆呆的站着,就把你带回来了。”
说罢把桌子上的一个东西推到万留芳面前,是廉元头上的蛇形白银发冠。万留芳惊讶,坐下来道:“这?你从哪里得来的?”
少年看着万留芳道:“你师父托我交给你的。”
万留芳自从那日在营帐内和师父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直到传来国师告老还乡的消息,也不曾告别,万留芳急忙问道:“他身体还好吗?怎么一声不说就走了?”
少年笑道:“你很关心他吗?”
万留芳道:“他是我的师父啊,我自然关心他,他现在在哪里啊?”
少年“哦”了一声,挑眉微笑道:“你信不信他正在你的面前。”
万留芳白了一眼他,拿起银蛇发冠又想到廉元,狠狠地瞪了它一眼,抬头看向青衣少年,道:“你既然说我师父认识你,那你是谁,我怎么没听过你?”
那少年趴在桌上抬头看着万留芳,像刚刚从笼子里放出的小狗一样一直盯着主人到够。
万留芳咽了一下口水,斥道:“你总盯着我干什么?送完东西就快走吧。”
少年痴笑道:“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
“啊??”
“我长的好看吗?”
万留芳慌张的转动眼珠,心道:正常人谁会一见面问这种问题?
少年稍稍收了刚刚的笑意,不再那样明朗动人,失落地低下了头。万留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点头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敢问少侠姓甚名谁?”
少年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猛地站起,吓万留芳一跳,少年身形挺拔,动作极快,拱手弯腰道:“在下姓萧名肃,字朗清。”
万留芳点了点头,忽觉不对劲,道:“你耍我啊?”
萧朗清一脸天真无邪,道:“我无名无姓,用你给我的评价起名怎么了?”
万留芳匪夷所思,道:“你怎么可能无名无姓?”
萧朗清叹道:“自小往来孑然一身,谁在乎我叫什么。”
万留芳看了看萧朗清,竹青长袍用的是上好的蜀锦,广袖飘飘,袖口花纹考究,靴子堪比官靴华丽,面容白皙,腰间插着一个黑金短刀,大约半臂之长,更不是俗物。
于是道:“你最好说实话,你自己看看你像自小孑然一身的样子吗?”
萧朗清无奈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的师父。”
万留芳想了想,道:“我师父在哪?”
箫朗清突然上前一步,和万留芳几乎脸贴脸,轻声道:“在你面前。”
万留芳吓得连连后退,黑剑出窍横在二人之间,万留芳怒斥道:“你离我远点儿!信不信我掰折你的腿?”
萧朗清立马委屈地跑到角落蹲下,嘟着嘴盯着地板。
万留芳拔腿就走,萧朗清跑过来问:“你去哪?你师父说你要带着我走。”
万留芳道:“用你管。”
“我也要去。”
万留芳不理他,自顾自御剑顺着鬼气回到古战场,落地后环顾四周确定那个痴小子没跟上来,向前走去,忽然旁边传来声音:“姐姐,你还会御剑啊?”
万留芳惊叫一声,抬头一看,他正几乎跟自己贴肩而走,万留芳惊魂未定,道:“你怎么跟上来的?”
萧朗清精心捋了捋额前碎发,道:“姐姐可不要小瞧了我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