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这才清醒了几分。
那小奶猪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撸起袖子就想去将它拎起来质问,转眼却发现神案上,被吃的乱七八糟的水果盘边,压着一张破旧的纸条。
上头不知用什么细细的毛笔,歪七扭八地写着:老太婆,这头可爱美丽的小猪猪是我新养的小心肝,你别想再生贼心,对他做出越池的事。还有,从今以后,见他如见小爷我,衣食住行都别想缺斤少两。小爷有事,天黑后再与你们汇合。切忌,谨言慎行,你要是做了什么不轨之事,治嗓子的药就休想得到!
落款:你家小爷
呸,我气难平地把纸条丢在地上,踩了又踩,恨不得这几脚是踩在少年脸上。
老娘我如今混的可真是越发凄惨了,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牵着走,说出去我脸皮还保得住吗!
“你在做什么?”
我膝盖正跪在神案上,伸长手,死死拽住扒拉着神像垂死挣扎的小奶猪的后蹄,伊根蓦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将我瞧着。
昨夜月光昏暗,看的并不十分清楚。这会儿日上三竿,耀眼的日光沿着门口打进来,为这座小庙活生生铺出一片金箔。散发的金光照亮了破旧小庙的每一寸角落,包括伊根。
伊根着普通的粗布麻衣,身材魁梧,坐姿却宛若一尊佛像。唔,就像一个屠夫拿着针线做绣工的既视感。
他面相并不柔和,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棱角的阳刚之气,和粗犷的碎胡渣。
但是,最让人瞩目的,还属他那两条黑如海苔的眉毛,配上他不轻易努起的嘴角,更添加了一丝凶残相。
也幸好是晚上遇见他,要是白天,大老远看到这种人,我当然绕道走,走得越远越好。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以缓解尴尬,“我……我见……别,别人……家的猪……跑……跑了,想……想想帮……帮忙……”
说罢,我趁那小奶猪不注意,攥住他的小猪蹄,用力一扯。它“嗷”得一声尖叫,身子一轻,如一朵小棉花,被我死死扣在腋下,动弹不得。
伊根无动于衷,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悟涅兄弟呢?”
“哦哦……”,我瞥了一眼地上的被埋在干草里的纸条,一脚踩住,看来伊根并没有发现,“他……他有事……晚……晚上……再……再和……我们……汇汇合……”。
我可不愿意被外人知道我如此卑微。
伊根点点头,虽然收拾着行李,但神情复杂得看了看我,默了一瞬,道:“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呵呵……你……且……且问……”,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我,调整了下小奶猪的位置,让他在我怀里寻个更舒服的位置,好方便我取暖。
“你与悟涅兄弟是何关系?年龄差距悬殊,关系却不像婆孙,他似乎并不拿敬重对你。”。他那表情,如果不知情,也许会有人以为他在询问犯人。
我俩本就冤家路窄,碰巧他救了我,我帮他做事罢了。
“大……大姨妈!”,说罢,我叹了口气。
怀里的猪这时也不安分地哼哼叫,像是在护主。我恶狠狠戳了戳他脑门,“别……别动!”,然后用力遏制住他。
虽然你那混蛋主人叫我善待你,可他现在不在,你也不能说话,我还怕你告状不成?
我瞥了伊根一眼,委屈巴巴,努力憋出点泪花,继续道:“他娘……娘亲……死,死得早……,我……我独自……抚养……养他……,都……都怪我……太太太……宠他了……”
寥寥数字,便表达了我与少年的关系,又从侧面隐晦地烘托了少年对长辈的不敬,着实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甚好甚好。
这下,就让伊根兄弟看清你的丑恶嘴脸。
“真不容易。”,伊根摇摇头,表示同情。
我敛住笑,醒了醒鼻子,假装拭去眼角的老泪,点点头欣然接受他的安慰。
“悟涅兄弟确实不易,所幸他谈吐风趣流利,丝毫没被影响。”,他似在讽刺我的结巴。
“……”,我欲言又止。
虽然我好玩,可偶尔玩笑时被人戳中了软肋,心里还是不好受。结巴于我而言,也是一件不好受的事情,经常说话喘不上气不说,还怕话多了招人烦。
心里不好受,我脸上也没掩藏,丢下“闷!我!透气!”几个字,“挟持”着小奶猪,愤愤吃着村民供奉的香蕉,气呼呼往门外走去。
这外头艳阳正好,我刚好晒会太阳,吹吹冷风,散散心情,暖和暖和身子。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我想便是如此吧。刚醒来便被冷嘲热讽,这会儿连晒个太阳都不得安宁。
我蹲坐在外头石墩子上的屁股还没热乎呢,那头便看到以马老板为首的村民往这边气喘吁吁地跑来。
准确的说,是跑进庙里头。他们边跑还边喊着什么:“救命……”。
我在一旁,一边抱着小奶猪暖胃,一边置身事外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像是被赶进了鸡窝棚,吓得我赶紧再咬了两口香蕉,然后眼尖一使,伸手一抓,把马老板拦了下来,“怎……怎么了?”。
认出我后,马老板苍白的脸这才恢复一点血色,还是神色慌张,不住张望后头,“老婆子,你扯我作甚撒,身后可追着一群病变的人撒,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言罢,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边朝庙里头的人喊着:“先……先别关门!等等我撒!”,然后跑了去,可没一会儿,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瞅了瞅我怀里目空一切的的小奶猪,又看看我,几次来回,舒尔将那猪仔抢了去,然后愤愤咒了一句“黑商!”,便往小庙门挤去。
我张着嘴愣了愣,日头一暗,少了一坨天然暖炉,寒风嗖嗖吹过我单薄的身子,后知后觉叹得,为何嘴里的香蕉它忽然就不香了呢。
“福蝶?”不知何时,伊根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加上这凄凉的风,更是惊得我一身冷汗。
只见他腰间夹着那一脸懵逼的小奶猪,一手撵着昨日被残害的银蝶残骸,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惊讶。
很快,他恢复了呆如木板的面容,看了看我,将手中的小奶猪“托付”给我,操着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对认真我道:“大姨妈,我看到悟涅兄弟写的书信了,他不在,我也有义务保护他的小心肝。”。
诚惶诚恐,见他这般认真,我不敢有半丝懈怠,点头如捣蒜,如同神圣的圣旨,接过,安置在怀里,心慌慌地接着取暖。
另外,秉着将他日后不被人嘲笑发音的初心,我好心给他纠正了,“蝴蝶,不……不是福蝶。”。
他眉头一皱,举过那残骸,认真重复了一遍,“福蝶。”。
“不……不对,蝴蝶。”。虽然我说话不利索,当时发音还是勉强及格的。
“福蝶。”
“蝴蝶!”
“福蝶。”
“对,就……就是……是福蝶……”,我露出慈祥的笑容,终于念对了……可立刻我便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伊根点了点头,接着说:“驱魔辟邪麒麟兽,祥瑞消灾白福蝶。福蝶行踪难寻,神秘莫辩。相传但凡有福蝶出现的地方,无不消灾解难,国泰民安。只是,这福蝶怎么成这般模样?”。
我讪讪倒抽了口气,这东西还真叫“福蝶”啊……
且慢,我猛地抬头,他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