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脚蛇伸出两根指头,“端”的一声,堵住鼻孔。她鄙夷地挥了挥恶臭的气体,过了好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脚拨了拨我,我一个顺势,被翻了个身。
她本身体型就比常人细长,故而显得几分吃力。
我仰躺着,吐着舌头,变形的四肢诡异地弯曲,脑袋别过一旁,阴森森地盯着同样瘫倒在地的青呱。
那坑爹青呱此时也好不到哪去,整个鼻青眼肿,五花大绑,泪眼汪汪直哭,活像个被玷污的黄花大闺女。
瞧我这般盯着她,她别过眼珠子,好似做了亏心事不敢承认地咽了口唾沫,别过头,没再看我。
我倒是挺好奇,她们一族怎得活得那么窝囊,连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都拦上身,也不怕拉仇恨,分分钟被灭族?
我拔出思绪,现在哪是同情她的时候!
不过……我们好歹也是一起吸过烤番薯的人啊!
上次我踹她入崖,这次她践踏我尸体……
也罢也罢,算我慈悲为怀,这恩怨就扯平了吧。
彼时,我却上身一凉,原是我暗红发臭的外衣被掀了开,枯黄的肚兜上头是四脚蛇蓄势待发的蓝尾,尾尖贪婪地指着我的腹部。
这是闹哪样!
眼瞧着那蛇尾就要将我开膛破肚,我这躺尸的也没法大幅度躲避,这一击后,小肠流淌的我又得废了。
许是方才一念之间原谅青呱结的善果熟了,千钧一发之际,周遭的林子登时一阵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我心里暗暗庆幸,眼珠子微微往腹部挪了挪,那锋利的蛇尾堪堪划破我的肚兜。
突如其来的慌乱,也让四脚蛇和青呱始料未及。他们登时愣住了,痴痴地左右张望远方,查看情况。
没过多久,大地忽然摇晃了起来,我心里泛起了不安的预感,第一个想法便是地牛翻身。
我微微挑眉,趁着二人慌张失神之际,收回了拧巴的斗鸡眼,再装下去,我的眼珠子非拧断了,滚出来不可。
好一会儿,大地摇晃愈发明显,继而是一众惊慌失措声,我伸长了耳朵,好不容易在里头才捡听到句“大伙快跑啊,林管又来啦~快快逃命啊喂~”。
我没听明白其中意思,林管算何许人也,竟然能引起这般大阵仗。
可我没明白,不代表我身旁的二人不懂,她们缩回脖子,亦是一脸惊慌,活像听到阎王来索命一般,登时煞白了脸。
我不明所以,眼巴巴看着四脚蛇惊慌失措的眼神在我和山洞之间徘徊,犹豫不决。
我歪过头,死睁着眼睛将她看着,她疑狐的瞥了我好几眼,带着几分惊讶,却还是一把拽住我的脚踝,扛过肩头,吃力地将我拖走。
身后的青呱抱着强大的求生欲,也不再装死,一个回腰给蹦了起来,泪眼巴巴同情地将我望了望,便蹦哒着两条长腿落荒而逃。
我就比较不幸了,后脑勺被丢在地上摩擦,好似我这一头稀疏的黄发不珍贵似得。
整个林子景色在我眼中浑然颠倒,上地下天,繁树垂天而生,薄云流淌入河。
特别的景色让我不由感叹,入了神,可惜上头有一团“沙尘暴”,着实有点煞风景。好一会,我才意识到那团“沙尘暴”是方才林间奔腾咆哮而来的人群之时,为时已晚……
若要将我在人间所遭遇的最难忘之事列出个一二,怕前头便有一条:“惨遭踩踏之苦”了吧。
事实证明,在生死攸关时刻,会喘息的都会下意识抱紧自己脑袋逃命,我亦如此。
想想也知道,我想并不代表我!可!以!
在这场极度混乱之中,四脚蛇无处逃窜,死死将我仰面拖着,就是不放手。正当我逐渐陷入绝望时,又是一个地动山摇让四脚蛇手中一松,我陷入了踢踏人海中,这比她将我拖走更让我感到绝望。
这场规模巨大的人口移动,我暂且称之为“大逃亡”。
我被逃亡的妖精夹杂其中,如同在湍流中无处安放的草根,被冲来卷去,来来去去。期间我是无助的,也是欲哭无泪,焦急难耐的。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我被挤出了逃亡的队伍,方松一口气,一个自救的蠕动便使我猝不及防地跌入山崖。借着崖边险象迭生的松树,我被弹入空中,一顿失重感让我体内的心间的小鹿踢踏乱踩。
眩晕还未散去,我如同一个破麻袋,便被一股飓风吹刮到一个山谷之中打转,顺着陡坡滚了好一会,“噗通”一声,我被投进了一汪清澈的不大的潭子里。
咕噜咕噜咕噜……
我整个身子浸泡在冰凉的潭水之中,许是身子内藏有过多的恶臭气体,我的身子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沉死下去,而是悬浮其中。
竹竿一般,脚沉头浮,我仰着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吐着舌头,在水面气若游丝。
好一会,没了动静,我才缓缓睁开眼,不安分的眼珠子四周转了转,我惊讶的嘴巴俨然四周一派金灿夺目给看呆了。
不管是树上还是树下,都毫不吝啬地铺上了一层金黄带蓝光的鱼鳞,梦幻大气,风吹草动,勾得燕笑莺歌。
尽管一路周折颠簸,却也没想到会被簸到这一处人间仙境之中。
我轻轻拨了拨脚尖,试着检查残存的身体机能。
拨着拨着,我好似一只安了浆的船,转着圈圈被轻轻送至岸边。
奈何我只如今这般,只能感受五感,动动手指和脚掌,扭扭头撇撇嘴,在不济就甩个白眼,其他“高难度”动作,比如爬上岸边等等,着实没法实现。
也罢也罢,我一个甩头,给自己转了个方向,接着拨弄脚尖,在不大的潭子里学习转圈式的仰泳。
不得不说,失去了食物的我虽然死不了,可没了食物,我内体恢复得更加缓慢了。
我在里头浮沉了多久,就调了几日气息。出乎意料,还没三日,我竟能挥动四肢了。
彼时,我凭借出色的仰泳技术,成功游到岸边,伸手一抓,便翻身上了岸。
在水里头泡了三日,我身上腐烂的伤口和黏腻物被冲洗得干净。也不知这水有何来头,被我这种脏东西搅得那么久,依旧一尘不染,清澈见底,还依稀闪着金光。
有了力气,我便试着将湿漉漉的身子拖上岸,试着爬到了一棵结满大片鱼鳞的大树下,如一坨泥巴,瘫在树脚。
恢复的腿部力量尚不能支撑我直立行走,当然,有大部分原因是双腿变形地太过严重,他们就像两个不团结的圈圈,左右撇开了去。
我精疲力尽地摊着喘气,颇为伤脑,总不能这个鬼模样出去见人吧。吓到老太老头不要紧,反正迟早躺进棺材的,就怕吓到新出生的小婴儿,刚走过奈何桥又要回去排队,那得多冤呀。
琢磨了好一会,我四周瞧了瞧,终是从附近发现一根碗口大的粗棍子。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