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
林望西看着广场上陆陆续续的有人带着孩童来的时候,急匆匆的说:“叶师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温俊熙轻轻咳了两声:“师妹从来不会迟到,想必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伏夏抿了抿唇:“还有两刻钟,这些孩子就要被‘沉河献祭’,到时候我们就不知道常时他们把孩子带去了哪里。所以我们应该做好二手准备,若是午时三刻叶姑娘还没到,我们就先截下这批孩子。”
闻言,九旭摇了摇头:“六弟,虽说你就孩子的心尤为迫切,可是,如果我们救了那些孩子,那些相信河神存在的愚民反而会认为是我们破坏了他们的祭祀,是我们不想给他们一个风调雨顺的安宁日子。”
伏夏长舒一口气:“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孩子惨遭毒手吧?”
温俊熙接过晴初递来的热茶,朝她温润的笑了笑:“谢谢。”
这一抹笑容太过纯粹也太过温柔,晴初一下子看的有些痴了。
林望西咬了咬唇,看着病弱西子的温俊熙,指尖摩挲着剑鞘:突然想砍点什么了。
温俊熙看着林望西有些黑黑的脸,暗暗的笑了笑:“各位不必但担心,小师妹她一定会带着艳娘回来的。”
紫樱咬了咬唇,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温公子这般相信叶姑娘?”
温俊熙掩唇轻咳:“我相信她。师妹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午时二刻,广场上几乎站满了人。
林望西看着中心并排坐着的童男童女,手指蜷了蜷:“来不及了。这样,我和世子殿下隐了身形跟在常时身后救下那些孩子。紫樱姑娘和阿初留在这里照顾师兄们。二王子您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安危,也顺便和温师兄等着叶姑娘。”
伏夏微微颔首:“此法尚可。”
林望西和伏夏面面相视,点点头,二人隐去了身形混在了人群里。
午时三刻。
常时点了点人数,确定是五十名男童和五十名女童。
他先是带着大家为之前惹怒了河神而殒命的人默哀,然后说了几句恭敬河神的话。
就在他打算把这一百名孩子带走的时候,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娇喝。
“且慢。”
隐在人群中的林望西和伏夏长舒一口气,还好,叶姑娘来的及时。
人未到,声先至。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柄剑咻的一下直直的插入在常时的脚边。
常时身后的尖嘴看着剑身上若隐若无的灵气,默默地往后退了退,隐在人群中。
祭祀这样重大的活动突然被暂停,民众们纷纷怒气冲冲的看着带着艳娘从空中飞下来的叶舒袖。
常时看着艳娘,忽然脸色一白:“艳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艳娘双眼绝望的看着常时,咬了咬牙,转身看着沸腾的人群,朱唇轻启:“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都知道我是苍桐镇的艳娘。今日前来,是想要告诉各位,落霞镇根本没有河神!常时和妖狼有勾结,那些毙命的人不是被河神抓走了,而是被常时卖去了各个地方。而我,身为青楼的老鸨,总是第一批选择这群孩子的人。常时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自愿交出自家孩子。”
早在艳娘开口的时候,常时脚步悄悄往后移。
正当他窃喜脱逃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伏夏和林望西的脸。
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身着官服的捕快朝着林望西和伏夏点了点头,随后一脸厌恶的看着常时:“常镇长,县令有请。”
常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忽然,他发疯一般的吼叫。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迫的,都是李度出谋划策的。他恨落霞镇的人!”
林望西抿了抿唇,朝着捕快头抱拳:“大人,我和兄长先行去捉拿李度了。”
捕快头回了一礼:“仙长慢走。”
看着捕快们将艳娘、常时等人抓起来后,叶舒袖和伏夏他们汇合了。
叶舒袖捏了捏腰间的储物袋:“定位符没了,我们要如何抓住李度这个人?”
林望西忽然笑了笑:“没事,没了定位符,我们可以人工定位。对吧世子?”
伏夏摸了摸鼻尖,虽说狐狸嗅觉很灵敏,但是林望西也太把狐狸当犬了吧。
叶舒袖无奈的捏了捏剑穗,男人至死是少年。
伏夏薄唇张了张,吐出一句法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闰余成岁,律吕阴阳。上有乾坤,下有苍茫。追——”
随着双手快速的完成了结印,一只晶体状的蝴蝶从他的指尖飞出。
伏夏抹去额头的汗水,这布什的追踪秘法果然消耗灵力。
三人跟着灵蝶一路飞着,不一会儿,灵蝶徘徊在一座茅屋上空。
三人落地,伏夏手一伸,灵蝶慢悠悠的从上空飞回了他的指尖,然后消失了。
林望西鼻尖轻轻嗅了嗅,忽然脸色一变:“不好!”
就连一向淡定的叶舒袖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好浓的血腥味。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冲了进去。
门被撞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脸上满是血迹的李度转头看着他们,忽然大笑了起来。
伏夏的狐狸眼一扫,屋内的人没有一个活口。
林望西看着躺在血泊中最小的孩子,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那是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
“畜牲!”
李度晃着自己手中的砍柴刀,笑得有些悲凉:“他们该死!”
因着不放心他们的晴初问了李度的地址后比伏夏他们晚了一步。
刚到的晴初就听见李度的话,她忽然上前:“那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呢?他也该死么?”
林望西有些担忧的靠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晴初拍了拍林望西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无恙。
李度垂下拿着砍柴刀的手,刀尖抵着地。
“他本不该死,可他错就错在是李乔婶的孩子!”
说完,李度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家本是李家村的一户普通佃农。我爹为人善良,可是他们,就因为我爹善良所以理所当然的让我爹帮忙收稻子。我爹常年劳作导致肌肉受损,当年帮李乔婶盖瓦片的时候从屋顶上摔了下来,李乔婶那户黑心人家,害怕被我娘讹上,藏了我爹的尸体。还撒谎说我爹早就离开了。”
“等我找到我爹的尸体时,他已经没了人形。可村长他们却因着我们家没了成年男子为由收回了我们的田。我娘为了补贴家用,夜以继日的绣花,不到十天,眼睛就瞎了。”
“而我因为相貌丑陋,从小一直被人欺负。同龄的人喜欢看我像狗一样从他的胯下钻过,年长一些的一面假慈悲的施舍我,一面又让我跪在地上乞求那一点接济。甚至,有些畜牲,强迫了我娘,临走时还假惺惺的留了几枚铜钱。我娘不堪此辱,上吊自杀了。”
“难道就因为我貌丑,所以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就差一点点,今日这单做成了,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就会活在悔恨里。因为是他们的无知和愚蠢,葬送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就差一点点。当我看见那柄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今日成不了。所以我悄悄离开,绑走了他们,用砍刀一刀一刀砍在他们的身上,就像劈柴一样简单。”
说完,李度忽然大吼一声,然后右手用力朝着自己的颈部划去。
被晴初叫来的捕快们立即进了屋,清点人数。
“这屋加上李度一共死了二十三人,看他们被捆绑的痕迹,有些人三天前就被抓来了。”
林望西轻叹一声,上前对捕快头说:“如今落霞镇已然没了妖物,剩下的由人间法度做主。我们先告辞了。”
捕快头点点头:“仙长慢走。”
四人沉默的往回走着。
晴初有意让氛围轻松一点,于是侧头问叶舒袖:“叶师姐,你是怎么说服艳娘指认常时的?”
叶舒袖摸了摸剑鞘:“也没什么,凡人皆有软肋。艳娘的软肋就是她那一座青楼。我把爆破符埋在了青楼底下,若艳娘不作证,她的青楼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你不怕伤害那些无辜女子?”
叶舒袖忽然侧了侧头:“我只炸了她的房间,别的人毫发无损。临走前我悄悄将爆破符换了回来。”
叶舒袖忽然蹙眉:“你这个公主,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伏夏朝着叶舒袖礼貌的笑了笑:“我们布什王族不比凡间皇室。王室子弟之间没有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