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宗，阵堂掌堂长老住的一处宫苑，屋中静悄悄。
附近是起伏的山峦，往前，往两边，是阵堂的建筑。
朝阳未升，屋子里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不知从什么地方归来是莫士彬收好隐匿阵，端坐在主位上。
等着亲传的弟子们早晨来拜会。
……
作为栖霞宗的资深长老，莫士彬座下弟子不少。
可大多数亲传弟子早在金丹中期就出师了，到宗门需要的地方当一个执事——毕竟两倍不止的月供，谁会不想要？
留在自己身边的弟子真心不多，已经可以出师却还留在身边的更少。
但少并不是没有，比如说现在走进门的这个。
“师父，昨天你布置的那个八荒阵太难了，我一个晚上都学不会！”
莫士彬扶额，这个徒弟是自己留下的。
……
“李师妹啊，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真的帮不了你。”
欧阳逍观去执法堂转了一圈，毫发无损回来了——又一次在师父面前见到师妹，他比师父还担心。
“你不愿帮我就不帮我，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被欧阳逍观叫做“李师妹”叫李湘妍，晚他两年拜入师父门下，可在阵法上的进度差远不止两年。
天天让师父操心，哪像自己这样触类旁通！
欧阳逍观很没有自知之明，丝毫不知自己才是师父最不放心的那一个。
“逍观，过来！”
威严的声音灌入自己耳中，他应了声是。
……
“你就别操心你师妹的事了，为师告诉你，你这次得意全身而退都是大大的侥幸！”
莫士彬并没有危言耸听，欧阳逍观知道自己今日所遭的凶险。
他点头，并不知指责自己的人才是最心虚。
莫士彬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徒弟，也深知，有些东西一说就出了大问题。
看向逍观的脸，那副容颜和她是真的相像——他就是她，昨天的夜里自己曾细细端详。
倒愈发坚定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收了逍儿当徒弟，确实是绝妙之举。
……
莫士彬回忆起两百多年前的往事，在没有逍儿之前，她和自己远比现在贴近。
那时候的她和自己，名义上是异姓兄妹，实际上是什么大家都清晰。
那犯禁的事情，阴差阳错也不是一两次。莫士彬记得她对自己的询问，耳边微风还没有停。
“你说，我要是有了你的孩子？”
“不会这么巧的。”
修真男女境界越高，越不容易有子嗣，这一点莫士彬是清楚的。
他也是抱着这颗心，谁知道会是今天这样？
“师父，如果没事的话，徒弟去庶务堂领任务去了。”
逍儿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师父。
莫士彬抬眸，眼前哪还有他踪影。
……
“师父，弟子斗胆……”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李湘妍还在前边等着。
莫士彬收好情绪，看向这总不长进的徒弟——“你还是弄不懂？”
“师父，那绕来绕去的，我怎么看得懂！”
确实看不懂。
“你那几个师弟都琢磨清楚了。”
确实，新收的那几个亲传，一个个都比她强。
“师父，我想去的外务堂说是人够了，到你这也是被调剂的！”
这话不假，所以呢？
“你不是学阵法的这块料？”
李湘妍点头，又改成摇头。
……
好吧，有这个徒弟，自己真的麻烦。
莫士彬收好心中嫌弃，从主位上走下来。
“我知道，阵堂苦，累，要学的东西又多，你们不来很正常——就是来了，想要学会也不简单。”
他放弃挣扎。
“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想拜到其他堂里去——可是外务堂用不了那么多人，教习堂也人满了，你就是想去，他们也没有空位置！”
苦笑，他发自肺腑。
“你们要走，我不拦着——当然，你在我这里学了有差不多一百年，我私心还是想你留下来。”
“师父！”
李湘妍知道师父动怒了，连忙喊道。
“师父，徒儿会认真学下去，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眉目中荡起一份决然。
……
一刻钟后。
终于又搞定一个徒弟，还有几个新收的亲传弟子在忙碌。
莫士彬也不会自讨苦吃，毕竟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
闲来无事，半躺在主位上，从腰间摸出白玉符——可一块两块，少了一块。
少的还是逍儿炼器的那一块。
那玉符大概是丢了。
莫士彬回想起昨夜在山中宽衣解带的经过，估计那玉符的去向——或许，已经被她捡了吧。
都怪自己不小心，不过她捡了也好，
毕竟十年前录下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给她的——只不过后来总没有给出去，倒成了自己闲来的消遣。
想来，她应该看了逍儿的近况吧。
莫士彬倒也为她伤心，这么两百年，她竟没看过逍儿几次！
……
当年，他和她都没料想过，会有逍儿出现在两人中间。
本以为疯狂就是疯狂过了，哪知疯狂还有这样大的代价！
莫士彬记得自己那次离开，大半年时间不曾与她相见——她选择留下逍儿，为此甘愿付出修为下跌的风险，一想就泪流。
“我带他。”
那时的他已经有收逍儿为徒的想法，这小婴孩未来绝不会落后于自己。
想着，却被她否定。
“你知道怎么带大他？”
“你这个一去无身影的，我不放心。”
……
不知道她编造了什么理由，一个月后，欧阳逍观被交到欧阳家里。
又过了十年，逍儿到了栖霞宗。
在栖霞宗修行了数十年，他长大了，成为栖霞宗里一位不俗的内门弟子，眼看就要凝聚金丹——而自己，也通过各种手段，让他这个流着自己和她的血的弟子投到阵堂门下。
还欠了符堂好大一个人情！
想着，苦笑，逍观这徒弟倒是真不错，果真是自己血脉。
可她和自己却疏离了，这是他忘不了的痛。
……
回溯一次过去，平添多少愁心。
莫士彬笑了笑，看到屋里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有些无趣，倒平白闲得慌。
正觉得今天就这样无聊了，却接连收到两份传音。
“师父，我还是弄不懂。”
“莫堂主，可否替我做一个六象生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