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飞雪更是肆虐,一棵树叶早已飘零殆尽的银杏树裹上一层雪白。
树下有一人,白袍衣摆垂于地面染上一层灰,服饰精致华丽,黑白相间的发丝披散在肩后,有些狼狈。
男人满手的血,混杂着泥土的肮脏,他像是不知道疼,疯狂地挖开泥土,直至一只酒坛的坛口若隐若现手中动作一僵。
猩红的眼眶不断滑落泪水,滴在坛口之上仿佛漾起无限过往回忆。
一双指骨分明的手将那坛酒抱了出来,丝毫不在意弄脏这身衣袍。
容祟如痴儿将酒坛抱在怀里,明明冰冷无比他好像能感觉到温度。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树下少女蹲在一只酒坛前摆弄着,两颊因为热染上几分红,口中喃喃道,两只玉手抱起酒坛往前面挖好的坑走去。
“你在做什么?”
少女听到容祟的声音吓得一颤,立刻背对着他把酒坛放下再转身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没什么!”
她这副样子就差把有问题写在脸上了,果然是藏不住事儿。
容祟比她高了许多,可怜少女个头刚到他胸口,被人轻轻摁住肩膀就看到了那坛酒。原本皱着的眉头松开几分。
容祟长得俊仙衡山皆知,那些个师妹们总爱偷偷来他住处埋些在山下求来的凡人玩意儿,说是能牵姻缘,已经被他抓到不下几十例了,很让人头疼。近年来他施展结界,才减轻了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今日课业完成归来看到九歌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前面还有个土坑……
九歌被抓包也不得不认,她叹了口气:“唉,我在做酒呢……跟书上学的,说是这样做完密封埋在土下,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就是坛美酒了。”
“这坛桃花酿我是偷偷在仙尊后头栽种的桃林里摘的……”
满眼可惜。
得知九歌不是在埋稀奇古怪的东西,容祟不但没有放下一口气反倒觉得胸口不大舒服,因为她太坦诚、太纯净,他想的,她却未动过心思,是他小人之心了。
“埋吧。”
“啊?”
九歌一愣,猛地抬头只见那少年身形修长,道骨仙风,一双长眸中有些许微光,高挺鼻梁下的唇有抹微乎其微的笑意,当真绝色……她在心中暗叹,怪不得很多师妹甚至是师弟都偷着来树下埋东西。
容祟帮着九歌将酒坛下到土坑里,衣服上都染上了灰尘,白色衣袍的下摆乌蒙蒙的。
九歌乌黑的手抹了抹额角的汗,惹了一脸脏兮兮,她拍去手上泥土,眼底闪烁着光:“恐怕我等不及十几二十年就想把它挖出来了。”
“我瞧着,你休想。”
事实也如此,容祟每次都能在九歌想偷偷挖出酒坛的时候出现,可他不知道,九歌每次来不是想挖出酒坛,只是借着理由来看他罢了。
一坛酒,树下埋了七年,十年未到,还是被挖了出来,只是那人不是当初埋下它的少女。
容祟指尖冰冷,触及坛口,揭去红布才错愕地发现里面不止一层,而是三层。
在封坛口之上有一层较厚的红布,就在这层红布上躺着一张折叠着的纸张,他将纸张打开,上面字迹有点模糊,但勉强能够看清。
埋这坛酒是为了有理由来瞧瞧你,因为你是我十五年来的第一个朋友,与你相遇,我很欢喜的。
云九歌
“九歌……九歌……”
容祟手抖得厉害,口中呢喃着日思夜想人的名字,随后是浑身感到剧烈的疼,他卷缩在银杏树下,怀中抱着那封快被时间吞噬干净的纸张,心口如刀割。
原来她不会亲自挖出这坛酒,永远都不会。
容祟唇角扬起落寞又绝望的笑,他就快沉沦在这场肆虐飞舞的雪色之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