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的桃花
幽幽古亭序,切切思乡人。
云深归不知,忧是流浪魂。
我从山中轻轻走来,穿过周围深深的树木,脚边浅浅的花丛,便看见了那个穿着灰色布裳的年青砍柴人。他此时正弯着腰把树枝排在一起,用一根麻绳捆成一把,麻利的一口气背在了背上。
见他要走,我躲在大树后面试探的唤了声:“小哥。”
那砍柴人抬起头来看我,被阳光晒成麦色的皮肤上,五官周正,端的一副好摸样。
“小姐有何事?怎的独自在这深山里?”他转头看见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我赤着脚越过大树朝他一步步走近,他像是有些紧张的稍稍退了一步。
我不由莞尔一笑,也暂时停下自己的脚步,开口带着柔和轻声的语气道:“小哥莫要害怕,我可不是山中妖精。我从小因身体羸弱,一直住在深山中的华若寺内,今日因着贪玩和丫鬟偷偷出了寺,一路流连忘返,又偶然碰见了一只白色的小兔子,追着追着不知不觉中迷了路,鞋子丢了,丫鬟亦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我心中十分害怕,又担心丫鬟,可否请小哥帮我一同去找一找她?”
他见我不似说谎,便偷偷松了一口气,微微偏着头不去看我的脚,只呐呐道“还请姑娘和我说一说你们是在何时何地走散不见的?”
我朝着深山中抬手一指,脸上便有了浓浓的担忧:“那丫鬟不过十三岁,怕是吓坏了,早知会如此,也不该任性就出了寺来,小哥,是往这个方向,你快些跟我来罢。”说完便转了身急急朝来时的路上行去。
小哥见此心中不愿也是无法,亦只能跟在我的身后行了一段路。
尔后看着这荒无人烟对我道“这深山中极其危险,还望姑娘下回不要胡乱走动,若是惊了山中猛虎,可如何了得。”
我微微转头看着他,略带了一丝笑意:“我晓得,下次定不会如这般了。”
他不经意和我对了视线,脸色立刻有些发红,连忙低了头不说话。
我轻轻笑了笑,带着他渡过一条只一根独木为桥的小溪,走过对面这万千姹紫嫣红的花海。
直到他额上有细汗冒出,神色亦略有不安,他像是从来不知道这里有如此美景。
“就快到了。”我指着前方高兴地笑道:“看,就是那里,是不是特别美?”
他定了定神随着我的目光抬眼去看,眼中免不了现出惊艳的神色。
却见那方桃开十里,一片片桃花随风飘飘荡荡而下,中间一口偌大的温泉涌出大量的雾气,让人如在仙境。
我轻快走进桃林,又返身朝他招手,在如梦如幻的桃林内,他的眼神渐渐迷茫起来,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一条竹青色的小蛇从附近的桃树中突然探出三角形的脑袋,吐着口中猩红的舌信子对我开口:“桃十三,见者有份。”
我不答它的话,伸出手指曲指一弹。它便犹如那飞撒着的桃花,翻滚着不知去了哪里。
我含笑伸手递到走来的小哥面前,木柴不知不觉从背后掉在地上他亦无所知,眼睛如蒙了一层薄纱,听话的伸手来握我的手。
我引着他朝里走,桃树在我前面变化着位置,为我们留出一条一直通向深处的路来。
尽头处,那棵枝丫最是茂盛的桃树静静的立在那里,上面无花亦无果,枝叶沉重而密集,朝着地上投下大片阴影。
我偏头看向小哥,他木然的站着,看不到我眼中的歉意。
我抬手缓缓扫过他肩上落下的桃花,静默片刻才对他温和道“去吧,那桃花树下有我一盒非常重要的东西,把它取出来交给我。”
他便木讷地一步一步朝那桃花树处行去。
有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他的脚步忽然似喝醉了酒般踉跄了几步。我朝一旁看去,那竹青色的小蛇不知何时又偷偷过来了,此时正弓着身子,两只发出红光的眼睛不眨的看着已经靠近到桃树的小哥身上,显得又紧张又兴奋。
我不再理会它,只探手往那小哥身上加了一道术法。
他渐渐站稳了身子后,弯腰扫开了树下那快到半人高的杂草,露出下面空了心的树根来。
树根中间,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绿色木盒,瞧着年代已经颇为久远。
我不由紧了紧微微弯曲的手指,看那小哥探身去拿那木盒。
风突然大了起来,小哥头顶的树叶开始摇摆不定,有丝丝青气流转。
我脸色大变,忙要控制小哥后退,哪知依然慢了一步,那青气瞬间穿透了小哥的身子,匆忙间只来得及勾出小哥的二魂六魄,他的身体便如腐败的草木,转眼间便成了灰,风一吹就散了。
我脸色变得极差,望着那青气不语,它却渐渐融入了那桃树中没了踪影。
青蛇游了过来,语气似乎极为遗憾,却又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它幻成一位只有十一二岁,着青色衣裙的小姑娘道“桃十三,你又失败了。”
我沉着脸不语,她却围着我转了一圈,等停下脚步又道“我见你已有三百年未离开这里,以为你已经死心了,哪里知道你这就又动了心思。可惜结果还是一样,还不如把他给了我练功。”
我歪着头看它,带着些失望过后地恼怒道“我虽许了你进这方桃林,却没有答应让你如此喋喋不休在我耳边唠叨,你若是活腻了,我可代劳送你一程。”
它吓了一跳,又惊又怒地快步后退到了极远之处。但口中却依然不甘地嚷道“我说错了什么?不过就是要让你看清事实而已。你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有雨,还有何不满足?”
我心中越加不耐,万千桃树开始颤抖,青蛇一见不妙,赶紧变回真身钻进土里不见了踪影。
我沉沉吐出一口气,转眼瞧着飘在我周围的二魂六魄。
我轻轻抬手碰到其中一魄,那魄退开了一些,又试探的向前飘来,在我指头之间旋转游走不定。
我心中暗叹,拢起衣袖把它们全部收了进来,转身朝来时的路上行去。
明明未曾劳累,却只觉脚步沉重。
我又要了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