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露重,院子角落里的杂草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霜。地上很凉,叶书瑶没有穿鞋的脚已经冻成了暗红色。
终于将野菜洗好,叶书瑶的手指已经冻得不能弯曲,但还是用手掌夹着柴火放进灶坑,艰难的点火。
一点点糙米下锅,从水缸里舀了许多的水加进去,等快要熟了才将野菜扔进去。
家里没有盐也没有油,这样的菜粥已经算是年景不错时候的好吃食了。
房内传来床板咯吱的声音,叶书瑶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她知道,爹起床了。
连忙搅和了一下,看已经熟了才松了口气,拿出两个缺角的破陶碗,盛了粥,忍着烫端进屋。
泥土房子虽然破败,但还是有两间屋子的。叶书瑶和他爹一人一间,叶书瑶这间是堂屋,一进门就是,其实并不适合女孩子住。
叶书瑶进屋的时候,一个穿着同样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的邋遢男人已经站在门边了,没去看自己女儿一眼,接过粥,蹲到里屋地上呲溜呲溜的喝起来。
见爹没有要吩咐什么的意思,叶书瑶端着碗,坐到自己床上,用热粥暖手。
她看着自己那双已经长了很多冻疮的脚,觉得十分丑陋,想往裤腿里缩一缩。可是裤子已经快磨烂了,又很短,缩不进去。
今年她八岁了,已经到了知羞的时候,这样穿着破衣烂衫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总出去晃。连上山采野菜的时候都是尽量避着人,免得被人看光。
可是……
她隔着粥散发的热气看爹,爹脸上的胡子乱七八糟,头发也许久没洗了,刚刚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一股子馊臭味道。这样的爹,上哪能去给自己弄来布补衣裳,而且……
他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个女儿如何。
垂下眼,叶书瑶默默的喝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这样喝粥的时候,她愣了愣,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好像这样喝粥跟她平常不同,应该跟爹一样,呲溜呲溜的,怎么这次喝粥这么……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不过也没多想,继续这样喝着,只觉得这样喝才舒服。
那边爹已经喝完了粥,哼着调调,想必今天心情很好,随手将碗放在地上,就摇摇晃晃的出了家门。
“哟,臭流子出门啦,今天去要去哪晒懒太阳啊?”
臭流子是爹在这个村的外号,村民看他游手好闲又邋里邋遢,平日里就这么喊他。
“去你大爷的,老子有正事!你大早上的闲逛啥,懒汉子。”被人说的十分不高兴,哼了几声,不知道又去哪闲逛。
听到声音越来越远,叶书瑶松了口气,爹没看她,就不会打她。她家离最近的村民也有些距离,没想到大早上的能遇到人,只盼着爹不要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喝了热粥,终于觉得暖和了一些,她将地上爹放着的碗拿走,从缸里舀了一瓢水,简单的洗了洗。反正也没有油星,好洗的很。
洗好了碗,叶书瑶拿起一个老旧木桶,正要出门去打水,却见爹竟然回来了。
他走的很快,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嘀咕什么。
进门之后瞪了眼叶书瑶,就直接回了屋。
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却从屋里传出爹的声音:“死丫头,给我过来!”
叶书瑶呼吸一滞,抓着木桶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她害怕,但还是强忍着逃跑的冲动,放下木桶,走进屋。
一脚刚跨进屋子,只觉眼前一黑,随后就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嘭一下摔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眼前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到,耳朵嗡嗡的响,越来越响,一开始还能听到爹的怒骂声,“死丫头,叫你磨磨蹭蹭,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你当你吃的穿的是谁给你的,你跟你那死娘一样根本不知道我每天多辛苦养着你们!”
可是耳边嗡嗡声越来越大,就听不到爹的声音了。
臭流子气的胸口起伏,见叶书瑶竟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来了火气,一脚又踹向她的胸口,“起来,别他.妈装死,起来,去把山上的蘑菇都摘光,让那些臭汉子啥都吃不着!听见没有,起来!”
叶书瑶只觉得耳朵边很吵,嗡嗡嗡的声音让她无法思考,好像有人在说话,好像有人在踢她,好像有人在踩她的肚子。
可是头好晕,好痛,好沉……
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小了,头似乎也没有那么晕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竟然也不冷了。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臭流子觉得无趣,骂了几句就回屋睡觉了,完全不在意刚刚起床这件事。
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他一边叨叨头痒一边用力的挠,走过门口的时候看了眼还躺在地上没在动过的女儿,却没多想,便又出去晃了。
中午出门,日落回家,见家里竟然没有热饭。瞪着眼睛,他朝着地上依旧没动的叶书瑶喊,“死丫头,起来,做饭!一天不打你就犯懒是不是!”
可没有人回应,他这才觉得不太对劲,慢悠悠的走到女儿身边,用脚踢了踢叶书瑶的腿,却发现这一脚下去好像踢到了很僵硬的东西。
他愣了愣,又踢了两脚,又蹲下身用手碰了碰叶书瑶的皮肤,十分冰冷。
“一碰就死,跟你那死娘一样,不中用。”他没有一点的伤感的意思。
他觉得十分无趣,回屋倒头就睡。
第二日他自己做了粥,但叶书瑶之前採的野菜已经烂掉了,只喝了点更没味道的稀粥,对付了事。吃了之后,他继续出门,不知道去哪里逛。
第三日,第四日。
终于,他察觉出屋子里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他这才又看向那边地上一直没动过的叶书瑶。
“真是麻烦。”他嘟囔了一句,然后走过去,抬起叶书瑶的尸体,来到了院子里。
看了看,他看到一处常年积水的地方,很随意的就选了这个地方,找了个木棍,刨了个坑,将叶书瑶扔了进去。
将尸体埋完,他闻闻自己手,差点吐出来,连忙跑到水缸,将手伸进水缸一通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