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是这样。

　　尤其结了婚有孩子的女人，絮絮叨叨，不需要人捧哏，单口就能说上老半天。

　　这种事，早些年许岩也是受不了的。

　　太琐碎了。

　　太唠叨了。

　　而今却能听得津津有味。

　　或许这就是中老年吧！

　　是看开也好，是逃避也罢，生活，其实没必要那么复杂，所谓理想，所谓目标，有固然好，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徐丽兰就起身下楼了。

　　许岩猫了一会，实在睡不着，忽然门又推开一条缝，继而探出一颗小脑袋，乌黑的眼眸彷如天然的黑宝石，一眨一眨。

　　“哥哥，起来玩！”

　　“……”

　　……

　　许岩还是起来了。

　　天凉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双拖鞋，一套睡衣。

　　成年人的世界，往往也只需要一双拖鞋，一套睡衣。

　　之后没多久，轰隆隆隆，拖拉机也咆哮着被开了回来。

　　车厢有米，刚刚上来的新米。

　　跟米一块的，还有糠，碎米，分别用袋子装着，上头盖着防水布。

　　除此以外，又有菜市场买来的菜，酱板鸭，排骨，芋头，等等。

　　真就是有钱了。

　　过去很少买，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花钱买的东西，而今但凡上街就要买点回来。

　　最后是一捆甘蔗。

　　这不是买的，而是小姨家捎的，尽管霜降还没到，却已经很甜。

　　便是这些东西，一番忙碌后，都进了屋。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厨房里便生起了火，今天中午，吃新米，还要排骨炖芋头。

　　忽然电话又响起来，许长鸣上前拿起听筒：“喂？”

　　“嗯。”

　　“……”

　　“可以，过来吧！”

　　“……”

　　很淡定。

　　直到饭菜上桌，才说了一句，香江那边有出版社要过来。

　　徐丽兰看着许岩，没出声。

　　许岩望着徐丽兰，也没出声。

　　片刻，也彷如无事一般，徐丽兰笑道：“来就来吧，吃饭，不管他们。”

　　“嗯，我要泡米汤。”

　　“我也要。”

　　“……”

　　这是两个合格的干饭人。

　　一个拿着筷子，一个举着勺子，同坐一条板凳，目光晶亮，虎视眈眈。

　　徐丽兰好笑：“米汤有什么好的，排骨芋头不香啊？”

　　“香。”

　　“再拿个碗，装点出来凉着。”

　　许岩便一本正经说道。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起来。

　　徐丽兰笑笑，示意两位表姐吃饭，不用理，便在盛了排骨芋头后，转身走向堂屋。

　　回来时明显不对劲。

　　仔细观察，夹菜的手都在抖。

　　偏又仿若无事一般，对电话的事情只字不提。

　　许岩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却也没问，就吃。

　　真香。

　　记得刚刚回来那段时间，吃的都是早稻米，口感那叫一个糙。

　　后来好些了，吃晚稻，挺香的，比早稻强，三十年后十块一斤的米都有所不如。

　　而今，中稻，没什么肥料，没什么农药，也没杂交那么厉害。

　　虽然产量是比较一般，口感，味道，却更胜一筹。

　　直白了说就是稻香，有大米的味道，而不是味同嚼蜡，都不知道到底吃的什么。

　　再配上香浓的米汤，土猪肉炖农家菜园小芋头，那叫一个美。

　　饭后，再捏上一个锅巴饭团，顿时一股小时候的味道又涌了上来。

　　这时徐丽兰才低声说道：“宝岛那边来电话了，稿子收到了，很满意，第一册销量也很好，准备涨到千字八百。”

　　“八百？”

　　“这就八百了？”

　　第二册的稿子已经投了，就在收割稻谷之前，走的EMS。

　　这会附近也没别人。

　　可许长鸣还是感到震惊。

　　因为千字二百就很离谱了。

　　千字八百……

　　匪夷所思，感觉像是在做梦。

　　“是的，这样第二册六万八千字，外加补第一册提价的，一共是……九万四。”

　　九万四……

　　徐丽兰嗓子眼发干，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许长鸣懵了一会，回过神来，默默点了支烟。

　　好一会才瞅向灶膛前美滋滋啃饭团的许岩：“不说攒钱给我买小汽车吗，这话算不算数的？”

　　许岩抬头，有些茫然，又很快点头：“算的算的，爸爸你要买什么车，我加把劲，争取年前给你搞定。”

　　其实也迷。

　　千字八百，这涨得也太快了。

　　按照最初出版社的提议，得销量八千册才能拿这个价。

　　可一部穿越历史种田文，还是小孩视角，真的能卖那么多吗？

　　这才第一册呢！

　　总不至于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成了儿童文学畅销书作者吧？

　　虽然貌似也不无那种可能，但是……

　　算了，不想。

　　有钱就行了，出版社肯定也不会自己吃亏，其它的，关我屁事！

　　“滚蛋，老子能要你的钱？”

　　许长鸣倒没那么多想法，闻言还是禁不住被逗笑了，一巴掌糊在许岩后脑勺上。

　　末了又抽起了烟。

　　“呼——”

　　“看来还是要读书啊，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这还没正经上学呢！”徐丽兰笑，言下之意，正式上学了会更厉害。

　　但其实这想法很有问题，因为越是正经的读书人，往往越是赚不到钱。

　　许岩说实在话也没想过要去上学。

　　说完又道：“不过车还是可以买的，年底进货，走亲戚拜年，都好用。”

　　许长鸣摇头：“还是先存起来吧，才说过一本书就卖了两千，这会又跑去买车，不合适。

　　至于年底进货，肯定还是凑齐了找车送的，不然除非自己买的是货车。

　　走亲戚就拖拉机，也挺好，一车人，热热闹闹，别人家想要还没有呢！”

　　说完吐了口烟，瞥了许岩一眼，笑道：“地不种了，他不想种果树么，趁着还有时间，我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果苗。”

　　“嗯嗯。”这提议好，许岩忙不迭点头：“还有小羊，蜜蜂，我想喂羊，养蜂。”

　　许长鸣嗤笑，也没搭理，自顾自说道：“等年后空了，去城里看看房子，有合适的……”

　　“我要喂羊！！”

　　“就买一套，方便将来上……”

　　“我要养蜂！！”

　　老许便沉默了。

　　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黑着脸道：“闭嘴，信不信马上送你去上学？”

　　许岩脖子一缩：“那……那人家就是想喂小羊养小蜜蜂嘛！”

　　噗！

　　还是大意了。

　　一不留神，徐丽兰当场笑喷。

　　许长鸣眼皮狂跳，目光狠狠瞪着，麒麟臂隐隐发作。

　　见状徐丽兰赶忙劝道：“好了，还早呢，其实养几只羊养点蜜蜂也不错，省得爸一天到晚没事干，老出去臭显摆。”

　　大爹：“……”

　　这是躺枪吗？

　　我招谁惹谁了我？

　　好在是没在，不然徐家大爹一定大呼冤枉！

　　许长鸣盯着许岩，良久，嗤笑：“行，你说的，到时候被踢了被蜇了别哭。”

　　说完很不客气把徐丽兰挤开：“行了，我来洗，省得有人天天念叨。”

　　“哦……”

　　徐丽兰呆呆的，一看许岩，很快娘俩又忍不住双双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