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定下心神,看向弘清,“这竹子下怎么会埋着尸骨?难道这又是我们要抓的那只鬼怪做的?”
弘清盯着那白骨微微摇头:“这尸骨已是埋了许久了,不是近几个月才埋的。”
小曼突然想到什么,从手中变出骨扇,她手掌一推,扇子的骨脊刷的展开,黑色骨扇便沿着一条直线从前方地上两寸处刮过瞬间削起了厚重的泥土。
一时间,尘土飞扬。
数十秒过后,小曼放下捂住口鼻的袖子,跑到刚刚骨扇经过的地方,果然在每根竹子的下面都发现了尸骨。
“你们看!”
小曼指着新发现的尸骨道:“之前我进到这片竹林里的时候就发现这片竹林枯叶少,竹子大多长的要比进来时看见的竹子更粗壮,葱郁,原来这些竹子下面都埋着尸骨,以尸骨为肥料,所以才长的这么好。”
怀真也没想到会发现这样的事,他此次来东郊便是听闻东郊有妖作恶特地来除妖的,刚开始遇到小曼他以为她就是在东郊作恶的妖,但是刚刚听她和弘清俩人对话,他们应该也是来东郊捉妖的,虽然不知弘清大师为何会与一只女妖为伍,但在东郊作恶的那只妖显然不是小曼。
弘清对着那些尸骨闭着眼念了一串经文,待他睁开眼睛时目光悲悯,他缓缓开口,道:“报官吧。”
回去的路上气氛十分沉寂,当然主要是因为小曼还在捧着她那根断了的簪子默默伤心,没有心情讲话。
平时在路上也大多是她在讲,弘清偶尔应答。虽说今天还多了一个怀真,但这路上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热闹些。
小曼的头发如今用一根玉簪简单的挽了个髻,她余光瞥到身后跟着的怀真,又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断簪,面露不善的盯着他:“你怎么还跟着我们?方才不是说了吗,你输了的话就不能杀我了。”
怀真面无表情道:“我来东郊捉妖,捉不到便不会离开。”
小曼讶异:“原来你也是来捉那鬼怪的,早说呀!我们是一伙的啊!”小曼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动作熟稔的好似和他是好兄弟般。
道士脸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三人回到陈伯院子里,怀真向陈伯简要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陈伯也十分热情的招呼他。小曼和他说了在竹林发现的事,陈伯就连忙出门找人去京都报官,临走前嘱咐他们:“饭我已经做好了,有小曼姑娘你喜欢的鸡汤,诸位一定不要客气,一定要吃好了!”
说完他就匆匆离去了。
小曼眉开眼笑的送陈伯到门口,然后一个转身人已经坐到了餐桌上。
等弘清,怀真二人来到后院时,她半碗鸡汤已经下肚。
“你们道教也是不能食荤的吧?”小曼突然问道。
怀真略显迟疑的点点头,就见她开心的把放置在中间的鸡汤端到跟前,又矜持的看了眼弘清和怀真,“那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除去给陈伯留的那些,其余的鸡汤都进了小曼的肚子。
即使这样,她在回前院的路上路过园子时目光还是温柔又热切的看了眼园子里的鸡。
————
傍晚,小曼搬了把躺椅在院子里,一边剥着花生嘴里一边哼着曲,手上还拿着本话本在看,弘清则坐在树下打坐,怀真也靠在树边闭目养神。
因着三人都十分想尽快找出在东郊作乱的这只妖,于是在吃过午饭后便一起潜进了陈府将陈府里里外外都察看了一番,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
但经过一个下午的搜寻除了发现一个打不开的密室之外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天色更加昏暗了,小曼揉揉眼睛放下了手里的书,忽而道:“陈老爷也不是什么朝廷大官,也就一个七品小官。有必要在书房里建一个密室吗?他到底想隐藏什么呢?”
细细的风声拂过耳旁,周围依旧一派安静。
见没人回她话,小曼也不恼,低头喝了口茶余光瞟见一粉色身影匆匆往过厅走来。
听见脚步声弘清和怀真同时睁眼,那粉色身影抬头就见三双眼睛齐齐盯向她,她似乎吓了一大跳,圆圆的脸上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就跑回了后院。
小曼摸摸自己的脸,“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她探着身子从过厅往后院望去,“这就是陈伯的孙女?看来不只是身体不好啊。”小曼低声自语。
刚刚那姑娘身体上倒是没陈伯所说的那么虚弱,只是从面相上看一片死气,甚至比她上次见到的华楚气相还要更加衰败,如果说华楚还是吊着口气在活着,那这姑娘完全就是一副将死相,找不到一点生气。
小曼手指敲着椅子,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弘清和怀真也是默然沉思…
夜晚,夜色阴沉。
怀真的屋里点了一盏烛灯,烛光给整个屋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暖色的烛火噼啪的映在窗纸上颤动,让长久冰凉的屋内添上了一丝人气。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坐在桌前准备将头上的玉冠取下来去睡觉,他先把固定发髻和发冠的玉簪摘下来,头冠便松弛了些,他小心的将发冠扶下来轻放置桌前。
正要起身,忽而从烛光中瞥见莹白的玉冠上有一条裂缝,他心下一紧,拿起玉冠仔细查看,便见玉冠的侧面从上往下的裂开了一整条缝隙,已是不宜佩戴了。
他抿着唇将玉冠放下,想起了他二十岁行冠礼时师父亲自给他加冠的场景。
加冠以历其心,从他带上冠的那一刻就继承了他的使命,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换下过这玉冠,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戴上,也提醒自己时刻牢记使命。
他静静的望着玉冠久坐在桌前,想起了弘清淡漠的脸。
第二天一早,怀真洗漱完出门就见小曼从院门后探出个脑袋,“道士!过来吃饭啦。”
他所住的这间是和陈伯的院子临近的一间小屋,没有人住,所以小曼才会过来喊他去吃饭。
他走出门将院门轻轻带上跟着小曼,小曼嘴里叼着个馒头显然是来喊他的时候顺手从餐桌上带的,她咬着馒头奇怪的瞧着他,“咦,你头上的发冠呢?怎么不带了?”她记得她昨天见他时还见到了他头上的那个玉冠,因着精致,她还多瞧了几眼。
怀真握了握袖间的玉冠,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轻便。”
小曼眨眨眼,咽下一口馒头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一个玉冠而已,能重到哪去?而且他们道士不是常年束冠的吗?
小曼摇摇头,男人心啊,真是难辨。
怀真随小曼走进膳房就见弘清已坐在桌旁,一身玄衣深沉萧肃,配上那张寡淡的脸更让人难以接触。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染上红尘俗事的人。
他心情略微复杂,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坐了下来。
待众人吃过早饭后陈伯在井边打水洗碗,小曼蹲在他身边毫不在意的让裙摆拖了一地,她状似不经意的问起:“咦,陈伯,你那个孙女身体还没好吗?昨天我们都见到她了呢。”
陈伯一边洗碗一边道:“她呀,三天两头的说不舒服不愿意出门,我也就随着她了。”
小曼不解,“为什么不愿意出门啊?”
陈伯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怕见外人吧,她本来就胆小,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越发出门的少了。”
小曼点点头又蹲到一旁看鸡去了。
三人今天难得的都没有出门,怀真自吃过早饭后便一直抱着剑坐在墙头,而弘清依旧在树下打坐,小曼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在打坐时变成一尊石像。
整个院子里只有小曼一人无聊的这里转一转,那里动一动。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小曼头顶都要长草时陈伯提了个篮子往院门口走去,小曼连忙凑近了问:“陈伯你要去哪?正巧我无聊和你一道去吧!”
陈伯笑着回绝:“不用不用,这两天你们都辛苦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小曼连忙笑着说不辛苦,又坚持的问了一遍:“你要去哪啊?”
陈伯这才解释:“我想着去后山挖点野草回来。”
小曼:“后山?不就是竹林那块吗?我们昨天在那里发现了很多尸体你忘了?你怎么还敢去啊!而且官府的人等会应该就到了,你现在去那边可不太合适。”
陈伯被小曼说的一愣,尴尬的笑道:“是啊,瞧我这记性,那我就先去后院给你们准备午饭的食材了。”
小曼点头目送着陈伯进了后院,待他的身影看不见了后小曼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回头望向弘清,怀真二人。
临近巳时,官府的人终于来了,为首的是之前见过的刑部侍郎韩启正,他一身官服率领着衙门的人。
几人见面难免又寒暄了一番,小曼几人向他们说明了这里的一些情况后便叫一个村民带韩启正一行人去了竹林,而小曼他们依旧留在了院子里。
“你们不跟去看看吗?”陈伯问。
小曼笑眯眯道:“不需要,没什么好看的,该了解的我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陈伯眼里闪过一丝微光,他没说什么就回了后院。
弘清和怀真摆了个小桌子在庭院里下棋,两个人都是木着一张脸也不见他们开口交谈,可这下棋的气氛却分外的和谐。
小曼走过去敲敲他们的棋板,俩人动作一致的抬头,她朝后院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俩人才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后院内,陈伯走出厨房,他沿着过厅往外瞄了眼,见小曼他们三人正围在一起说话,他这才放下心来偷偷的放轻脚步来到了一处墙角边,他蹲在墙角下又警惕的往四下看了看,见没人,便挪开了墙角处的几个花瓶,露出了原本被茂密枝叶遮挡的一个墙洞。
陈伯毕竟已经年迈了,只不过挪了几个花瓶便已累的气喘吁吁。
只见他艰难的跪在地上然后低下头,塌着腰用手肘撑地一寸一寸往外钻,等他忍着腰酸缓慢的钻出了半个身子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滚着金边的衣角。
他眼神从下往上扫去,从镶着金边的袈裟,到那人手中的念珠,再移到脖子上挂着的串珠,最后停在那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