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处,霞光飞天际。
石桥底下,彩光摸着桥身一寸寸的落下,落在桥下人的身上拉成一道道长长的影子。常青树的枝干似有似无地拂着湖面,星星点点的花瓣浮在碧波上偶尔打出一个个小漩儿。
桥下的叫卖声依旧络绎不绝,有马拉着车轮滚过青石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响动,不远处还有炊烟几缕袅袅升入上空。
正是车马归家,万家炊火生的时候。
桥梁下,碧湖边,有几人坐在木桌上闲谈着城里近日的趣事。有一人手上剥着核桃嘴里也不见停歇道:“你们是不知道今晚的清平街必定热闹非凡,光我知道的小伙就有不少早早吃了饭就去街上占道的。”他将手心刚剥好的核桃仁吸进嘴里,略显粗狂的脸上有些许意味深长。
一小眼书生颇为不解,谦虚请教道:“今晚清平街可是有隆重之事?又是哪家的诗会或是比武大赛?”
核桃男高深的摇摇手指:“都不是。是清平街的倚香院。”
“青楼?”书生兴味盎然:“这青楼办什么事要如此大张旗鼓?”
一个着灰衣的人一听立马接上他的话:“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倚香院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背后是官家人罩的,来往接待的可都是达官显贵之人,据说今晚那里要举办的宴会半个京城的大人物都会受邀到场。”灰衣男目露神往。
“是啊,早些听闻倚香院对面的茶楼客栈都已经预约满了,许多没有资格进的人只能在对面凑凑热闹了。”
“没必要吧!青楼的宴会也不过是些红粉佳人何苦要这样追捧?”书生对这些举状有些难以理解。
核桃男恨铁不成钢的望了他一眼,“你哟真是读书读傻了,那么多的达官显贵平时都是难得见上一面,若能趁此机会引荐上自己没准你平日里写得那些酸诗就价值千金了哦!”
书生呆滞了片刻,灰衣男见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由头忍不住摇摇头:“李兄说的没错,这茶楼里坐着的包括街上早早站满的一小部分是专为看那美娇娘去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为官员献诗文而去,而剩下的这一大部分嘛当然就是希望看美娇娘的同时再递上自己的诗文以求引荐,二者皆不亏嘛!”
“哈哈哈哈哈.....还是刘兄看的通透啊!”核桃男大笑,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些酒。
书生这才恍然悟彻,原来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门道,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清平街是皇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能在这条街上做买卖的都与高官权贵或多或少的沾着点关系。街上的酒楼,客栈,茶馆等无不都是京城顶尖好的。
此时清平街上人如潮涌,架起的灯笼像萤火飞天。倚香院对面的茶馆客栈已经座无虚席,每个人的目光无不都是热切的投入到了对面的花楼里,还有人翘首以盼,脑袋已经伸出了窗外。
再往地面上看,一眼扫去人头攒聚,熙熙攘攘的人影将街道几乎围得水泄不通。
因今晚这里将有许多贵人出入,于是人群周边还驻着些家丁侍卫维护安全,毕竟今晚要来的这些大人物随便一个出了事京城都要抖三抖。
倚香院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花楼上挂满了一圈灯笼,此时从远看就像黑夜里的一座灯塔,明光烁亮。院门前是早早铺好的红地毯,地毯上绣着灼灼盛开的牡丹更凸显其华丽不菲。
这两边还站着些倚香院的家养护卫,这些护卫个个长的人高马壮,豹头环眼面露凶色,一看就让人不敢接近更别提在这闹事了。
可想而知,这次的宴会是受各方都极为重视的,并且维护的及其严密。
大门口青楼老鸨带着几个有名气的姑娘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一张笑脸笑得都快裂出了花来。
“来来来,谢谢大爷捧场,里边请!”老鸨将一位大人迎进门,里面立马就有人上前招待,安排的可谓是处处周到。
韩启正怀真弘清三人坐在二楼走廊的一角,韩启正今晚还带了一个贴身侍从随侍在身边。因为今晚的盛状,所以二楼延着外边的走廊也被用来摆桌宴请了。
韩启正刑部侍郎的官职不算小,所以青楼的人特意早给他预留好了座位,虽说是在二楼的边角处,但是能给他们收拾出三个位子也是很给这户部侍郎的面子了。
“连镇国公,安边将军府都来人了。”韩启正抿了口茶看向一楼大厅坐在前排的几个人,这些人里有不少世家贵族,因为家族底蕴丰厚,世代传袭,所以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能来这青楼的晚会多是看了九王爷的面子。
看来,今晚这九王爷是必须要到场的。
大厅里的各路高官贵人互相拜会作揖,脸上奉着笑嘴里互相说着些场面话,还有人偶然说到正事一时滔滔不绝。这样的大场面的确难得见上一次,大家七言八语将厅堂里炒得沸沸扬扬。
韩启正一边喝着茶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下面这些人,突然门口进来一位白衣白袍之人,不似之前的几位大人身边带着随侍的奴仆,这位身着白衣的大人形单影只地进了大厅可谓是十分低调了。
见他进来,韩启正嘴角微微一挑,道:“汪云寒来了。”
怀真听到他的声音往楼下望去,果见汪云寒已经进了厅堂,“汪云寒来了,九王应该也快了,只可惜……王成今日不能来。”怀真语气略有些可惜,一张脸上确是面无表情。
王成自前几日被他们一吓后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每天过的担心受怕,一连几日都未曾上朝,终于在昨日害了病现已卧病在床了。
听怀真这么一说,韩启正忍不住一笑,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他拿起茶杯与怀真弘清都碰了个杯,真心实意道:“此案到这里能这么顺利还多亏了二位的帮忙,这里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二位,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怀真弘清也各自回敬。
正交谈间,楼下的声音忽而变小了,几人放下茶杯往下看去,见一穿金色蟒袍的男人前拥后簇的进了大门,一时大厅里的人都往他那涌去,纷纷参拜。
那男人长相倒还英俊,只不过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郁之气。他朝众人客气地笑了笑袖子一拂,道:“今夜大家玩得尽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众人又纷纷扬声道:“谢王爷体恤。”然后自觉从中间让开一条道,九王便从他们中间走过坐在了正中央的主座上。
一时大厅里都比方才要安静些,偶尔有人说话也都放轻了声调。
九王爷到场就意味着宴会即将开始。
果然,他刚落座,原本站在门口迎客的老鸨就扭着腰登上了一楼大厅中央的舞台上,她腆着一张画的如白面般的脸笑道:“今日谢谢各位大人能来捧老身的场子,同样我们倚香院今夜也准备了精彩丰富的表演,首先让我来介绍一下今晚的规则。”
老鸨扫了眼台下的诸位:“今夜我们一共有十位姑娘出场,每位姑娘都是由我们倚香院经过精心教导培育出来的新人,不管是端庄娴静还是风情万种,又或是楚楚可怜的都可以符合大人们的心头好,各个身姿曼妙,惊才绝艳,今夜准不会让各位爷失望!”
台下的人见老鸨这么说都颇有兴趣,一个个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台上。
“待会十位姑娘会一一上台献艺,等表演全部结束后由台下的诸位大人举牌,选定今夜将胜出的花魁,除了花魁可以自己选定她今夜的意中人外,其余的九位姑娘就得看台下各位爷的心意了。“老鸨笑得满眼精明。
她走到台中央在空中拍了拍手,
“鼓乐起!”
四周光线突然变暗,琵琶声婉转而出,随即鼓声四起。
原本台子后面遮挡的帘布纷纷落下,露出了里边早已准备好的乐师们。
乐师们抱着各类器乐一齐奏响,一时全场都充盈着曼妙的乐声。
渐渐鼓声撤出,清幽的笛声传来,随着笛声旋旋而出的是一身着石榴红衣的女子,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在空中绽开,红色的纱衣贴着里面的冰肌玉骨更添一抹惑色。
待她走近时台下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盯着她的面容,一时就丟了魂。
女人面凝鹅脂,色若红樱,一颦一笑如秋水荡漾,温香艳玉,确实是当的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众人没想到这出来的第一个就已经近乎美到了极致,他们抓紧了座椅的扶手紧盯着台上,生怕错过了姑娘的一颦一笑。
二楼角落,三个人皆不同于台下一众人的痴色,韩启正虽也面露欣赏之色,但其实不露声色地在观察汪云寒和九王,以防他们中途离席。
而怀真和弘清更不用说,一个比一个面无表情,像是两尊神圣的石像般坐在那,与周围的红尘之色格格不入。
台中的女子极力的表现自己的美,经过培训后的她们更加清楚男人们的喜好,知道如何表现才能吸引到他们。
柔美的手伸到头顶再随着一个后腰在空中慢慢划下,曼丽的身姿瞬间尽显出来,随着手臂的落下一边的薄纱衣缓缓滑落下肩膀,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半抹酥胸,胸前还绽放着一朵妖艳的桃花,如此的视觉盛宴激得台下的人一时心猿意马。
看来老鸨确实没有虚夸,如果一开始有对她的话不屑一顾的人此时也已经沦陷在了这场宴会里。
在台上表演的女子妖娆柔美的有,含羞楚楚的有,仪态端容抱着乐器的也有。总之出来的每个姑娘都能让人耳目一新,
让人不自觉地期待着下一个。
在人们专注享受着表演醉心投入时表演慢慢进行到尾声。
时间流的飞快,台上的女子一个接一个,当人们还沉浸在上一个节目的余韵中下一个节目又精彩的开始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后一个。
韩启正也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用下巴指了指台下,对身旁的两位面露兴味道:“小曼姑娘要登台了,她可是苦练了些日子,我们得给她捧捧场。”
怀真和弘清向下看去,见刚刚的表演已经结束,原本台上的乐师道具都已经移走,只留了个空空的舞台立在大厅中央。
忽而,一阵清灵的铃声响起,众人不自觉屏息看往声响处,正对舞台的二楼勾阑处,薄幕后隐约映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姿,轻纱浮动,淡色的影子藏在帷幕后忽明忽暗。
薄纱自中间拂开了一道口子,众人还没看清身后人的样子只见从那道口子间拉出了一块红绸直接扯到台下似乎被缠绕在了某个机关处。
一时轻纱四起,许多红绸垂落四空又迅速被拉开在空中形成了道道桥梁,众人眼花缭乱间只觉身处幻境。
突闻箫声起,一阵阵清幽的乐声空绝响起,只见乐师从四处的红缎中突然现身,舞台中间的一个圆台渐渐升高,待乐师们隐在层层薄幕中奏响乐歌,通向二楼的红绸深处,那道影子终于渐行渐近。
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万众期待中终于出现在尽头,身姿未定,就见她迈出脚尖踏在红缎中,铃声再一次响动上空。
白色的轻纱吹拂起,像有仙雾缭绕。她的身影悬在红桥上缓缓下落,面蒙轻纱,身姿绝然,如九天玄女,仙资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