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你就给？”姜梦酸酸的说了出来。去年旗岭山，方云震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却避而不谈。

　　白搭脸色一白，轻轻环住姜梦的腰身，眼神不自觉流露一丝乞求，“我有次从良城回来路过她家，想顺便去看看她。我听见她娘在对她姐姐说，要把我爹牢牢把握在手里，还让她们喊他叫爹……”

　　姜梦眼神一暗，嘴角微微抿直。

　　“我出了门，就看见我爹站在她家门口，她们两个喊他爹，他也没否认。”白搭趴在姜梦胸前遮住脸，不让他看见她的表情，“当年她根本不是真心和我做朋友，她就是来和我抢爹的。”

　　“我去质问她，她说我爹本来就是她爹，说我娘抢了她娘男人，还骂我娘，我一气之下就打了她。后来爹知道了，就让我去赔礼道歉，她就要走了扇子。”

　　“不难过了，阿生。”姜梦感受到衣襟被泪水打湿，轻轻抚着白搭的后背，柔声安抚，“扇子前些日子我替你要回来了，我把它毁了，以后用我送你的这把。”

　　白搭的情绪逐渐平复，姜梦眼底却泛起了冰霜，正是那日他约她要扇子，才让她侥幸逃了一命。否则，那日她必死在念思的蛇阵中，可恨让她躲掉了，后来还害得他与阿生陷入摄魂阵，差点儿让他永远失去她。如今，她满门被念思所杀，也算是报了仇。

　　白搭微微摇了摇头头，抽了抽鼻子，“这扇子送我可惜了。我娘不会想看见我用扇子的。我九岁那年，她和舅舅吵架决裂，和外祖断绝关系。她修过刀、练过剑、耍过枪，最后选了鞭子，再没碰过扇子。”

　　说着，她幽幽一叹：“一切从头再来，所以她这些年，修为一直没什么长进。”

　　姜梦轻笑一声，她的枪法果然还是看着母亲练枪自学的。

　　“那用剑。本想乞巧节再送你的，这几日去寻方二夫人应该会用到。”姜梦取出一柄银色长剑，剑身宽两指长三尺，剑鞘华丽银亮，镶嵌有绿松石，剑柄系着一块白玉。

　　白搭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扇子，收进锦盒，放入纳戒，又疑惑地接过银剑，打量一眼惊讶道：“这是玄水冰晶打造的？”

　　“嗯。”姜梦眼神一闪。

　　白搭仔细摸着剑柄，摸到“将星”二字，疑问出声：“你刻的？”

　　“嗯。”

　　“你什么时候打造的？”白搭一个激灵，“这不会是……用你在奥特斯城赌石弄到的那块玄水冰晶打造的吧？”

　　“嗯。”

　　雾都，孤夜，将星……白搭暗忖着剑铭，“有什么寓意吗？”

　　“没什么寓意，只是想到了北海那晚的星空。”姜梦淡淡道。

　　白搭嘴角渐渐翘起，她捡到宝贝了。收起剑，踮起脚，闭上眼睛生涩地凑上菱唇，不带任何情欲的亲吻——感谢老天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余生我们一起走。

　　姜梦微微一顿，闭上眼睛，承受着，回应着，索取着……

　　然而，本只是想亲一下就完了的白搭，刚放下脚，突然被人带起了腰肢，热烈的吻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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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生，不勒吗？”

　　乍然响起的调笑，白搭微红了脸，拍开姜梦不老实的爪子，“不穿不方便。”

　　“穿了才不方便。”姜梦重新覆上她的腰肢，轻轻吻着她的嘴角，低声道，“我脱得费事，撕破又浪费。”

　　白搭咬了咬牙，脸蛋发红。

　　“阿生不用再装男孩子了，不勒了好不好？再勒就不长了。”某人凤眼眯眯，嘴角上扬。

　　白搭瞬间脸红到脖子，紧握双拳，恨不得打花他的俊脸，这个色批混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本性这么恶劣呢？

　　“阿生要进去看看吗？”姜梦轻笑一声不再逗她，望着她的身后庄院，平静说道。

　　“不了。”白搭摇了摇头，“我在外面看看就好。”

　　进去了也改变不了过去，只是睹物思人徒添伤感罢了，就让往事封存在她的记忆深处吧。

　　然而，站了良久，白搭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小小的四四方方庭院，与她记忆深处中的景象重合，柿子树倚着墙边迎风而立，风吹树叶沙沙声似在欢迎她归来，脚下杂草丛生，遍地青苔，一间堂屋、一间厨房和一间柴房比肩而立，如风中残烛一般，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塌。

　　这里就是她童年的全部了。小小的一角，却是她全部的天空，奶娘为她撑起的独属于她的一片天空。

　　小时候，每当她生病的时候，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每当她被她娘打骂的时候……奶娘永远都陪在她身边，不辞劳苦照顾她，毫无怨言。

　　之所以她那时候不曾思念父母，不曾怨恨、责怪过任何人，不曾后悔做过的每一事情，是因为有奶娘。她一人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让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白搭深吸一口气，望着泛黑的天空，星夜将至。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四周，最后目光聚集在堂屋，似像当年去学院读书一般，轻声告别：“奶娘，我走了。”没能为你敬孝，我这一生心中有愧；没能让你看到我出嫁，我这一生都有遗憾。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不要再为我牵挂。愿你安好，我便晴天。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她合了门。出门转身，就看见姜梦在她身后，目光专注地迎上她。

　　二人牵着手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巷，伸出墙边的柿子树在风中左右摇曳着，树叶哗啦啦响，似在告别。

　　回到侧殿，白搭心情有些低落，沐浴后望着月夜发呆，良久释然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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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姜梦放开怀中熟睡的人，穿好衣服闪身消失。

　　秋氏后山山头，山下万丈深渊。

　　姜梦看见一人背倚着一块墓碑，躺在地上，喝得醉醺醺，手边放着装着葡萄的琉璃托盘，他面无表情走近。

　　不用看他也知道，墓碑上遒劲有力的刻了“秋生之墓”四个字，正前方水下有一副千年玄冰空棺。

　　“你又一次算计我。”秋水望着半空，眼神空洞，语气平静。

　　姜梦从鼻中逸出一声轻笑，学着他的姿势坐下，背靠着墓碑，望着夜空眼底泛着忧伤。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幻该多好，如果时光能倒回从前该有多好……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他不会再让她从他身边溜走，他不会再让她那样年轻就凄惨离开……他不会再成神。

　　他会保护她，他会爱护她，他会珍惜她，他们会有自己的家，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可一切都是他的虚妄了。

　　从她死的那一刻，他们还是他们，却不再仅仅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