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性格倔，你娘脾气差，加上你祖母总是逼我，我便逃出了家。这些年乔琳母女在中间作梗，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加上当年之事，爹做得确实不太妥当，爹便想尽可能多照顾她的两个孩子，所以处处偏袒了些……”

　　“你胡说！”白搭紧紧握着拳头，红着眼睛愤怒出声打断，“我全都看见了，也全都听见了。乔琳让杨纯珺喊你爹，你并没有拒绝。”

　　“杨纯钰说你才是她们的爹，那姓杨的根本就不是她们的爹，你带她们去学院，根本就是因为你想照顾她们。”

　　“我本来还奇怪，她们有爹有娘，为什么要来抢我爹？！如果她们不是你生的，为什么杨纯珺出事，你却要拿我泄愤？！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看着愤怒得身体发抖的孩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忍住不哭，秋水的胸口袭上一阵窒息般的绞痛，心中酸楚不已。

　　她的那些话，更如一声声闷雷炸在他的脑海，让他如坠冰窖，从脚底心凉到头顶，从头发丝凉到五脏六腑。他僵硬着嗓子，艰难道：“爹发誓，爹只有生生一个孩子。”

　　白搭梗着脖子愤怒不已，一抹脸上的泪水，脸扭到一旁，满脸的不相信，“人都已经死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死无对证。”

　　“谁说没有证据？”秋水平静道，“她们两个出生的那几年，爹一直被你祖母锁在家，哪都去不了。你祖母锁了你八年，也锁了爹七年。生下你以后，你祖母才放我出去见人。所以你想想，她们一个比你大两岁，一个比你小俩月，怎会是爹的孩子？”

　　“你骗人！骗人！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白搭起身上床，一掀被子蒙着头罩住身体，躲在被窝里放声大哭。

　　不是他亲生的，都比对她好，那她这些年算什么？！

　　她真以为她们是他与人苟且生的私生女，所以他才偏爱她们，对她不闻不问。她耿耿于怀这么久，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全是骗子！

　　“生生，躲在被窝里闷坏了。”秋水拉了拉被子，却被白搭抱得更紧了。

　　“生生，眼睛哭肿了，新娘子就不漂亮了。”

　　过了许久，白搭哭声渐小，“要你管！”

　　“爹给你出气好不好？”

　　“怎么出气？”白搭在被窝里打了个哭嗝。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爹去把他乔、杨家两族做的丑事都抖露出来，让他们遗臭万年。”

　　“那些事不用你抖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好吗？而且杨氏一族都被陛下抄斩得差不多了，也没活人了。”白搭没好气道，“人都没了，他们还要什么名声？”

　　“那生生想怎么办？”

　　“你要向我郑重道歉！”白搭想了想，又补了句：“你去跪算盘。”

　　秋水满脸黑线，感情他人生第一次的膝盖要贡献给算盘，还是对着女儿？

　　白搭支棱着耳朵听着动静，半天没有听到声响，吸了吸鼻子，蛮不在乎道：“不跪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跪！”秋水咬牙，“爹这就跪！”

　　算盘滚珠摩擦声响，白搭在被窝里偷偷发笑，笑容浅短，表情渐渐凝固。

　　室内没了动静，她微微侧头，悄咪咪露出一点缝隙，正对上秋水满脸黑线跪在地上，望着她的小眼神一言难尽，她顿时一僵，又把头蒙得严严实实，“跪好了！我不叫不许起。”

　　秋水眯了眯眼，盯着床上窝成一团的鼓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你去揍我娘，替我出气。”

　　秋水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呛在嗓子眼，咳嗽不止。

　　“你娘……身体不好，揍不得。”而且，揍媳妇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让他一个大男人生孩子……

　　“你不敢揍？”白搭冷哼，从被窝里爬起，“做不到就赶紧滚蛋，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要不……爹换个方式？”秋水眼眸一闪，坏笑道。

　　“什么方式？”

　　“爹……让你娘跟你服个软、道个歉？”

　　“不够！”白搭想也没想就拒绝，“她总不分青红皂白揍我，我也要她尝尝被揍的滋味儿。”

　　秋水面上表情一僵，转瞬恢复正常，正想说话，殿门突然哐当一声被人踹开，他瞬间黑了脸，想站起来又怕前功尽弃，连忙用衣衫下摆将算盘遮住。

　　王嫣寒着脸走进来：“小兔崽子皮又痒了？怂恿你爹打我？”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水，柳叶眉瞬间变成倒八字，手在腰上的银鞭上握了又握，“居然还敢让你爹给你跪下？”

　　被媳妇看穿，秋水十分没有面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视线尴尬地游移。白搭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看起来很是嚣张。

　　“本事大了啊！”王嫣冷声道，“你是要上天？”

　　白搭脾气也上了来，一掀被子从床上站起，俯视王嫣，“我再没本事，至少比你强。”她现在可不怕她，还当她是七八岁稚儿，没有还手之力？

　　话音未落，银鞭闪至身前，床顿时四分五裂。

　　王嫣一出手，白搭便看见了她的动作。那一瞬间，深埋记忆中的画面，夹杂着恐惧、委屈、愤怒之情，乍然齐齐涌现脑海，让她忘记反应。

　　秋水脸色一白，起身一脚将算盘踢进床底，闪身接住惨白着脸傻愣着没躲开皮鞭的孩子，冷声道：“够了，你怎么又对孩子动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以为她会躲开……”王嫣踉跄一步脸色煞白，往事一幕幕浮现。

　　她方才瞬间被她激起了脾气，一时失控，又像以前一样动了手。

　　她从小不打不长记性，打了依然我行我素。因为她的调皮不听话，她在外时常被人冷嘲热讽，常常被人拿去与乔琳作对比，就连她生的孩子也常常被人拿去与乔琳的两个孩子作比较；可恨的是，她的丈夫又对亲女漠不关心，上赶着抚养别人的孩子；婆母又时常因为孩子的问题教训她，却偏袒自己儿子……

　　渐渐的，连那些毫不知情的族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诡异，甚至说她生了个怪物。她对她也就越发没了耐心，便想着管不好就打，打到她再不敢胡作非为为止……

　　白搭下意识捂着火辣辣的脸和脖子，手背上也是鞭痕，瞳孔微颤，身体轻轻发抖。秋水看在眼里，心中抽抽的疼，眸光愈发暗沉，轻轻摇晃着神情涣散的孩子，目露担忧、焦急：“生生……生生……”

　　半晌，白搭怔怔回神，伤处疼得直抽冷气，她手中的鞭子是制敌的法器，可这些年最大的作用，就是拿来打她了……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秋水、王嫣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