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完信息，白搭怔愣许久，“所以方才那女子，是太后？她想认回师父？”

　　姜梦叹息一声：“是的。”

　　白搭冷了脸，转身就要走，“看我不打得她叫姑奶奶，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丢就丢，让认就认？”

　　姜梦苦笑，拉住她：“阿生，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人也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你换位思考太后的一生，也许你就会明白她的苦衷。当然，我不否认有些事，确实是她的错。”

　　白搭顿住脚步。

　　“当年若不是端文帝对太后见色起意，若不是嘉孝皇后对太后死死相逼，若不是苍城石氏一族贪图权力与富贵，凉城叶氏不至于遭受灭门之灾，也就没有后来的诸多悲剧。”

　　“人之初，性本恶。因为这世间资源有限，所以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竞争的命运。虽不像自然界动物竞争那般残酷，但也不是很轻松。往往只有守住本心与底线之人，才能在修行上有所成就。而问道苍穹之人，莫不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这也是数万年得道飞升之人寥寥无几的原因。”

　　白搭本听着好好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他这口吻，似乎将自己置于旁观的位置？

　　“得道飞升的散仙从下界飞升至中界，虽然脱胎换骨，但他们依然拥有七情六欲，自然也就存在竞争关系。一旦他们为祸一方，元魂将会烙上罪仙的印记，永生不得见日光。元魂一旦消散，更是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是什么？”白搭好奇道。

　　姜梦抿了抿唇：“神。”

　　“山神？”白搭摸了摸他额头的印记。

　　姜梦不自然的微微错开，哑声道：“阿生，那里不能摸。”

　　白搭悻悻收了手，“那仙和神有什么区别吗？”想起方云震曾经在旗岭山和她说过的那些，她忙不迭又加了一句：“除了活得久些。”

　　姜梦眼神幽深，微微侧身，望着碧海蓝天，“突破天界皆可飞升中界为仙，数量不限。而神活在上界，且只有三位。”

　　“仙的寿命虽短些，但活数万年的也不是没有。他们不需要背负什么，只要遵守天道，便可一生无虞。神虽然有漫长的岁月，但他们背负着天道法则，守护世间平衡。他们有赤子之心，但不能有七情六欲。”

　　是不能有七情六欲？还是没有七情六欲？那他现在呢？……白搭眼眸一闪，欲言又止。

　　姜梦移回视线，投在她的脸上，目光眷恋、痴迷、寂寥、落寞……仿佛寂静无声的无波古井，又仿佛无边无际的热浪大海，矛盾又怪异。

　　白搭奇怪的摸了摸脸，她脸上没东西啊？

　　尴尬的干咳一声，她转过脸，僵硬道：“你说你会死，是不是和神不能有七情六欲有关啊？”

　　姜梦顿了一顿，收回视线，淡淡道：“差不多吧。”

　　白搭一阵语塞，这种事情他就不能多说一点吗？非得要她挤牙膏似的，她挤一点儿，他出一点儿吗？

　　可这要她怎么问，才不会显得她既不是盼着他死，又不是很明显的关心他？

　　难不成要让她说，你别喜欢我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白搭就疯狂摇着脑袋。不成不成，单相思什么的最讨厌了，万一他移情别恋，她还不得哭死？还不如让他在她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姜梦看着神情变化多样的白搭，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垂眸啃指甲，一会儿环胸直叹气，不由好笑。索性牵着她的手，向木楼走去，阻止她胡思乱想。

　　“这是什么树？院子里为什么就种一棵？”路过一棵小树苗，白搭好奇不已。

　　姜梦浅笑：“桂花树。一棵足以。”

　　有什么讲究的吗？还是纯属是他懒？白搭抽了抽嘴角。

　　“成亲后我再种上别的。”姜梦轻声道，“阿生想种些什么？”

　　白搭咻的红了脸，想甩开姜梦的手却被扣得更紧了，心中暗恨这人越来越不正经了。

　　姜梦余光瞥着面皮微红、视线无处安放的白搭，嘴角不自觉上扬。

　　“没想到国师的身份不简单啊，居然是鲛人和人类的后代。”白搭转移尴尬，硬着头皮扯道。

　　“是不简单。”姜梦淡淡道，似乎对国师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空洞大师说，他是天都山孟氏一族的后人，不知是真是假。”白搭惊奇不已，“那这么一说，新十大世家的打油诗便是真的了，孟氏一族还有后人？”

　　姜梦眸色一闪，兴致缺缺，“应该是真的。”

　　见姜梦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白搭索性闭嘴跟着他走。

　　小楼从外面看很是古朴精致，走进木楼，内部很是温馨典雅。他牵着她径直上了二楼，推开二楼房门右拐，绕过花开富贵屏风，便都是女儿家的摆设，紫檀木雕花梳妆台倚窗而放，紫檀梨花架子床斜对着梳妆台，大红色的苏绣合欢被整齐的叠放在床上，一对同色的鸳鸯枕放在床上，朱红的花开富贵床单铺了满床，床上的蝶恋花绸幔飘至窗前，正对着窗的墙上挂着一幅秋生身穿蓝色舞姬裙舞剑图。

　　看到床上摆设的那一刻，白搭的脸是尴尬的通红，看到画的那一刻，是气恼的通红，“你怎会画这种画？”

　　姜梦看了一眼拎着他衣领、愤怒地双眼微眯的姑娘，勾起唇角，邪邪一笑：“阿生穿成那样给别人看，还不准夫君画下来？”

　　“少、少胡说八道。”

　　姜梦眯了眯眼，凑近耳语：“夫君有没有胡说，阿生最清楚。”

　　白搭推开姜梦，张口结舌，心虚走开，“我是说，我是说……还没成亲呢，你少胡乱称呼。”

　　姜梦微微一笑，将人重新带入怀中，轻声诱哄道：“那阿生近日就回去准备做新娘好不好？找到继芳，我们就成亲。”

　　“看你表现……”白搭思索着答道，“我决定让你再等三年。”

　　姜梦一愣，剑眉一挑，拦腰将人抱起，走向床榻。

　　“你做什么？”白搭惊慌失色扑棱着。

　　姜梦将人压在床上，作势解着白搭的衣服，一本正经道：“我想了想，三年太久，不如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煮熟的鸭子都能飞，更何况我还没到嘴的媳妇。”

　　白搭一把扣住姜梦的手，大惊失色，阻止他继续解衣服，“没有的事儿，那哪能啊，你看我现在能跑去哪。”

　　姜梦打量着身下满面羞红的姑娘，意味深长道：“现在确实跑不了，谁知道一会儿松开呢。”

　　“姜梦，你够了。快起开！”白搭恼羞成怒。

　　姜梦瞥了一眼手上的一双纤手，调笑道：“我倒是想起，阿生拽得这么紧，我起不来啊。”

　　白搭像被开水烫到手一般，急忙缩回手，看着姜梦似笑非笑的表情，视线飘忽不定，一边推着人，一边恶声恶气道：“快起开！”

　　良久，姜梦依旧一动不动，白搭奇怪的看向他，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顿时脸皮一红，使出吃奶的劲把人踹下床。

　　这人太恶劣，太混账了啊！白搭在心中抓狂的咆哮着。

　　姜梦被踹倒地上，反倒笑了出来，越笑越灿烂。

　　白搭窘了又窘，坐起身，留下一句“没找到继芳，不许来见我”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人影消失不见，姜梦渐渐止住了笑，眼底没有一丝笑意，面容清冷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