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惊觉身份(下)
“你发现什么了?”常清风迷惑不已。
叶蓁释放隔离结界,“白搭年十六,身世不详,三年前成名萨拉格斗场,骨骼纤细仿若女子。”
“他虽变声阻碍视听,却被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认作姑娘。往往识破伪声高手的,不是高阶修士,而是听力绝佳、未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
“秋生年十六,四年前离家出走,两人有极高的相似度。”
“另外,你不觉得,姜少主对白搭有些过分上心吗?”
“你是说,白搭是秋生?!”常清风立即明白叶蓁意指何处,一脸震惊,与她一样猛地惊站起,“那雷霄、萧苻甚至悦蓉,不都对他很是上心吗?连在在那小子都被吸引,姜少主对他另眼相看也不是没可能?”
“你仔细回想回想。”叶蓁转过身,微微浅笑,表情意味深长,“白搭腰间的白玉风铃上刻有姜氏族徽,十有八九是姜梦所赠;绑发的红绳下挂着的一颗莲子大小的蓝枫球,我突然想起,姜梦的身上佩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分明是一对。”
“一则,他是在低调、霸道的宣示主权;二则,他是想引起秋水的注意,尽快让白搭的真实身份暴露。只是不知,秋水有没有看破?”叶蓁说着轻笑出声,“这孩子若是早生二十年,天下桃花十之七八还有秋水什么事儿。”
常清风从震惊中回神,半信半疑,道:“蓝枫球虽然珍贵,世间却也不是只有一对。即便他们二人的蓝枫球是一对,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见那萧苻与白搭举止亲昵,可以分食一个包子。”
叶蓁失笑,“问题不是出在白搭身上,而是姜梦身上。恐怕他做的这一切,白搭未必知情。”
“还有一点可以说明,白搭是秋生。”叶蓁微微出神道,“莫无极最后传授百花枪之人,是王嫣。你还记得在在说,白搭是看人练枪偷学的吗?”
常清风点了点头。
“一个十多年前偷学的人,那时她还只是个奶娃娃,除了看她母亲练枪,还能看谁?”
“你可能没注意到,白搭对你格外关注。武赌她提前离开的那晚,路上频频向常老询问你;今日一起吃饭,她偶尔会看着你的方向出神。”
“可能在她年幼时的记忆中,母亲就是你这样的形象。”
常清风哑然,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半晌,她沉声道:“在我的印象中,王嫣成婚后没多久,好像就改扇子用鞭子了。她练过百花枪,我也是祖父今日提了才知道,难道秋水一点儿都不知情?”
叶蓁叹了口气,“看他今日模样,应该是不知道。”
“那这稍加联想,你能想到白搭的身份,秋水想不到?”
叶蓁苦笑:“那谁知道,他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想呢?”
一室死寂。
良久,叶蓁幽幽一叹,道:“此前我一直疑惑,白搭为何要封印灵海?如今,我想十有八九与谢东风有关,且与她入鬼城脱不了干系。”
常清风凝眉沉思,“谢东风为什么要封印她的灵海?让一个孩子弃法术不修,改修剑术,若是仅仅为了隐瞒身份,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这恐怕就与她出鬼城之后所做的事有关,雪蛟龙的角,相思草,归灵花,这些串起来仿佛是在……”
叶蓁踱步,半天未曾说出下句。良久,她站定窗前,凝神道:“出鬼城,监察寮毫无察觉,连禁制结界都没有拦下她……极有可能,她根本没有出来。”
“啪”的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在室内,清脆刺耳,常清风斟茶的动作僵住,久久没有动弹。
“所以,你一直怀疑白搭在复活某个人,其实是在复活她自己?这太过匪夷所思了!谁告诉她这个复活之法的?残魂又是如何存活的?”
“不对、不对。”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茶水流淌一地,常清风扶着案几,脸色一阵青白交替,猛烈摇头,“秋水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吗?明明人就在他面前,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突然,常清风脸色煞白,一阵失神。
她想起秋水已有多年不曾见过秋生,如今不知孩子是何模样也是有可能的;且白搭如今一头短发,秋水可能根本未曾把二者联系起来。
“对了。”想起一事,常清风惊叫道:“我记得秋氏一族有长生灯。每个孩子出生之时,祖庙都会摆上一盏长生灯。长生灯,生则明,死则灭。若是秋生遭遇不测,那长生灯必会有异象,秋水不可能至今毫不知情。”
常清风越说越坚定,“昨日城主府我们见到秋水,他提及秋生时神色并无异样,那就说明秋生无恙。”
叶蓁转身看向常清风,面色平静如水,眼神幽暗,“天下禁制结界,只拦活物,不拦元魂。元魂,看不见,摸不着,无法阻拦。白搭年十六,不可能是禁制结界设立之前出来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的元魂仍被困在鬼城,一缕残魂驱使躯壳出来了。”
“元魂不散,长生灯不灭。所以秋氏一族乃至天下,都不知道她已遭遇不测。”常清风眼眶泛红,颤声道,“这便解释得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鬼城。”
“她还只是个孩子……”常清风瘫坐在椅子上,“这秋水真真是可恶,即便六年没见,竟一丝不怀疑吗?”
“秋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叶蓁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窗外逐渐变红的枫树林出神,“当年,我听师兄说,秋水少年在留城游学时认识一个姑娘。那姑娘长相清秀,性格温柔,学识渊博,秋水很是喜欢,时常引为知己。”
“大概是那姑娘出身太过低微,被秋老夫人所不容。秋老夫人知道后,迅速为秋水定下了留城王氏族长之女王嫣。”
常清风轻笑一声,感慨道:“又是嫌平爱富、棒打鸳鸯的陈词滥调。”
“是啊。”叶蓁又幽幽一叹,望着枫树林中一片血红,晚风吹得她格外冷,“后面就更世俗了。秋水成亲后没多久,就进了开元学院教书,秋生出生以后,他索性就搬进了学院,连家也不回了。”
“王嫣也是个性格要强的,不肯服软。”想起多年前见王嫣的那一面,常清风摇头叹息,“夫妻二人,一个教书,一个习武,把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家里。传言秋生性格恶劣,想必也是他们夫妻二人不教育的缘由。”
看着叶蓁的背影,常清风担忧道:“你不是说,白搭的身体只能再撑两年吗?我们要去暗示秋水吗?再晚些,孩子可就耽误了。”
叶蓁沉默良久,答非所问地感慨:“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你现在就感到冷了?”常清风不知不觉被带偏了话题。
叶蓁搓了搓胳膊,“是啊,真冷。”
常清风蹙眉,起身关窗,“二殿下给你的碧水珠戴了吗?我再给你弄些暖珠来。”
叶蓁止住常清风关窗的动作,“不必暗示秋水,该做的,自然有人去做。我们去做,反倒于我们不利。敌在暗,我们在明。平时多派人注意着些。”
常清风沉默许久,微有些惊怒道:“何人如此歹毒,对一个孩子下此死手,不怕触怒秋、王两族吗?”
转瞬,她脸色煞白,看着叶蓁目露复杂:“秋生何时入的鬼城?离家的第一年去了何处?”
叶蓁侧头望着常清风,久久不语。
“我即刻派影卫暗中调查。”
叶蓁扭回头,再次看向窗外,双拳紧握,眼神幽冷,撤下结界飞身离开,“若真是他,我第一个杀了他。”
“山雨欲来风满楼。”常清风望着叶蓁消失的方向失神,“这恶臭了四十多年的天,要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