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白府外门声作响,于厅内正忙碌的小青站起,看着外面一喜,想着定是许仙,便吩咐白鬼去开门,自己转身跑回了屋内,去叫里面的白素贞。此时,白素贞于屋内想着修行一事,忽听外面有人敲门,忙起身走了出来,正好与小青撞了个对面,姐妹相视一笑,结伴来到了大厅。
到访之人,确实是那许仙,他由白鬼领路,穿过前面花园,路过满园春色,被府内恢弘气派的建造惊呆,感叹如皇宫一般,一路上吃惊不已。到了大厅,白鬼领他坐于客位,便退下准备去了,偌大的厅堂,便只剩下许仙一人,他环顾一圈大厅,见陈设古朴别致,厅内宽大如院,比起自家厅堂大出数倍不止,一时相形见绌,来前的兴奋期盼,立时散去了大半。
白素贞小青这时走来,见果然是许仙,面带着笑意迎了过去。许仙见是二人,赶忙起身相迎,躬身便要行礼,却被过来的小青一把按下。小青扶白素贞坐于对面,回身冲许仙道:“许公子,我们已是朋友,你不必如此拘礼。”
许仙呆笑了两声,点头道:“是是,一切听姑娘安排。”
小青见许仙桌上空空如也,转头看向外面,气道:“这白大怎么搞的,客人来了半天,连杯茶水都没奉上。”说罢,冲外面高声喊道:“白大,快给客人送茶。”
许仙见状,忙劝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还不渴。”
未等小青搭话,白鬼便连应了几声,手托木案从外进来,先是到白素贞这边,将案上茶水放下,后又来到许仙面前,偷偷撇了他一眼,将剩下那杯茶水放下,露出一丝坏笑,神情古怪的退了下去。
小青看着白鬼退下,觉出有些不对,但想到之前已经嘱咐,他们理应不敢再捣乱,不再多想,转头看向许仙,抬手道:“许公子,为了今天招待你,我提前买了上好的龙井,你快尝尝吧。”
许仙抬眼一笑,转头端起茶杯,持茶盖于杯口轻扫了两遍,龙井的清香随之飘起,令人闻之便心神荡漾。闻过茶香奇佳,茶水定然也不是下品,许仙一阵期待,低头忙饮了一口,茶水入喉,忽觉一阵奇苦,回味再三,苦味竟然更甚,脸上忍不住显露出苦色。
小青见许仙神色怪异,不解道:“公子,这茶不好吗,你为何这般神情?”
许仙不想施礼人前,更不愿姐妹难做,忙挤出几丝笑意,道:“没有没有,这茶极好,确实是上品。”
小青不肯相信,大步来到许仙跟前,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立觉奇苦,全数喷了出去,气的一拍桌子,转头瞪向外面,大声问道:“是谁,谁在杯里放的黄连?”
呆了一呆,见外面无人回应,小青重重一哼,大步流星冲了出去,转头便瞧见白鬼,此刻竟躲在侧边偷听,小青一时气恼更甚,一把将其揪住带走,于一静处甩开,挑声便斥道:“我有无交代你们,许仙是姐姐有缘人,不得捣乱,你们为何不听?”
白鬼静静看着小青,眼底透着一股不满,不屑道:“青姐姐,咱白娘娘人美心善,法术又如此之高,我们兄弟原以为,这有缘人会是王公贵族,或起码是貌赛潘安。可是你看这许仙,长的呆头呆脑,家境也普普通通,相貌更是平常,哪有一点配得上娘娘。”
小青讶道:“所以,你就故意放了黄连,成心作弄他?”
白鬼嗔怪的晃了晃头,噘嘴道:“我是放了一把黄莲啊,他长得这副德行,我替娘娘不值嘛。四鬼也想了办法,准备稍后捉弄他,你就瞧着吧。”
小青一惊,急道:“你们想做什么,可别坏了姐姐好事。”
白鬼轻叹一声,摆手道:“我知道您嘱咐过,也明白其中利害,但他们想的法子不过都是小把戏,决计不会将人吓跑的。再者,娘娘不是要嫁给这有缘人么,我觉着最好先试他一试,探探他为人秉性,你们也好心里有个底,省的成过亲后,才发现他不好相处。”
小青想了想白鬼说的,倒不是没有道理,可转念看着眼前滑头,狐疑道:“可是,你们想的那些法子,不会太过火,将人气走吧?”
白鬼长长哎呦一声,笑道:“青姐姐放心吧,我敢打包票,他们那些把戏决计没有问题。”
小青点头道好,留下白鬼在此,自己回到了大厅。白素贞正与许仙闲谈,见小青回来,忙试探问道:“青儿,是哪个下人做的,可教训过了?”
小青回视道:“是白大放错了东西,我已教训过了,姐姐放心吧。”
这时,黄鬼换好了新茶,托着木案走了进来,去到许仙这边一站,见他左脚就在眼前,狠狠便踩了上去,用力一碾。许仙忽感左脚似巨石碾过,疼痛不已,惨叫着站起身来。黄鬼见状,便趁机将木案一掀,看似像极了许仙站起,顶翻木案及上面茶水。于是,木案飞起,茶杯落地,茶叶茶水洒满二人全身,场面混乱不堪。
黄鬼见已事成,退后两步盯着许仙,装作惊道:“你为何要突然起身呢,现在好了,茶水被你顶翻,茶杯也摔碎了,这一片狼藉,你可要我如何是好呢?”
许仙忍着左脚疼痛,不想未来得及问,便被倒打一耙,惊讶间有些不知所措,呆呆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害你摔了杯子。”
黄鬼见许仙没有发作,也未挑明,不觉有愧,反而更加嚣张,扬声道:“道歉就行了吗,弄坏东西可是要陪的,难道你想着动动嘴,便要我来陪这杯子吗?”
许仙连忙摇头,急道:“不是不是,这杯子多少钱,由我来赔付。”
白素贞惊恼不已,看着黄鬼莫名惹事,诧异的看向小青。小青知道姐姐已经生气,不等她发话,朗声道:“白二,你胡说什么,白府何时用你们赔过东西。”说着,冲许仙道:“公子,我们白府的下人,平时都被姐姐惯坏了,怪只怪姐姐性子太好,他们渐渐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不会生气了吧?”
许仙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不解的看了看黄鬼,虽不明他为何猛踩自己,但也不想将事闹大,遂轻笑道:“不过是衣服湿了,回家洗洗就好,这一点小事,我怎会介意呢?”
小青看着许仙被踩,见他竟不生气,反帮着隐瞒搪塞,心里默许满意,脸上会心一笑,道:“白二,还不快打扫一下,再去换一杯上来。”
黄鬼一旁拿来扫帚,不好气的瞪了许仙一眼,一边扫着,嘴上一边发着牢骚,嘀嘀咕咕道:“真是个麻烦精,一来就打翻东西,还得劳累我们这些下人,真是命苦啊。”
白素贞气的一怔,再听不下去,厉声道:“白二,你在嘀咕什么,敢当着面讽刺客人,也太没分寸了。”
黄鬼知白素贞性情,她若出声斥责,定是已然恼极了,当下便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废话,乖乖打扫完急退了下去。
白素贞瞪了眼黄鬼背影,冲许仙愧色一笑,柔声道:“公子不要介意,下人口不择言,千万不要挂怀。”
许仙自来到白府,便感自惭形秽,此刻又被黄鬼讽刺一番,内心更觉刺痛,强挤出一丝笑意,仍然难掩落寞,哀叹道:“无碍的,我本就出身贫寒,与这府邸原就不配,若是强行关联,确只会为你增添麻烦。”
小青见许仙自怨自艾,似乎已玩过了火,急问道:“许公子,你已是才貌双全,为何要这样讲呢?”
许仙深深叹了口气,想了一想,垂目道:“其实,我大哥是受奸人挑唆,我再劝解几日,他定能醒悟。还有,与我家相比……大哥的家境在钱塘可是数一数二,强过我家数十倍有余,与姑娘可说是相配多了。”
白素贞眉头一蹙,失望的盯着许仙,语带责怪道:“公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白素贞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女子?”
许仙直直盯着白素贞,一脸肃然道:“当然不是,我绝不会如此看待姑娘,是我自己出身贫寒,不配于姑娘身边一站。”
白素贞原本也是中意张显,可知道他信了道士谗言,也非自己有缘之人,便对其略感失望,就此抛在了脑后。此刻看着许仙,想他从始至终深信自己,忽感几分庆幸,再想他以往言行,全是以诚待人,现在表露着自怨自艾,倒也说的过去了。想着,白素贞内心起了涟漪,不知是好笑无奈,还是钦佩同情,心情难以名状,神情也有些复杂,沉声道:“如果我中意家世显赫,自然会选张显,可他耳根子软,假道士随便说了几句,他便动了心意,这种人我绝不会选。”
白素贞不选张显,虽然确对其有些失望,但还是终因他并非有缘人,所谓选择许仙,也是上天安排,所以她说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心虚,干笑了笑,继续道:“道士并非只对张显挑唆,公子你听了那些谗言,仍然深信于我,这份坚定,比过无数金银财宝,该如何选择,我心里会不知道吗?”
小青忙附和道:“是啊公子,我姐姐视金钱如粪土,向来不喜欢王公贵族,最为看重的,便是为人秉性,你做人踏实诚恳,我姐姐又怎会不中意呢!”
白素贞觉着太过露骨,嗔怪的瞪向小青,娇羞道:“青儿,你又失言!”
许仙默默瞧向白素贞,听她刚刚语带恼怒,定然是淡泊名利之人,怪自己错看了她。想到这里,许仙感到一阵自责,气自己一时心里作祟,竟转了牛角尖。
这时,青鬼走了进来,冲白素贞道:“小姐,饭菜已经做好,可以入席了。”
白素贞点点头,笑道:“许公子,不要去想那些没用的,咱们先吃饭吧。”
许仙心头一怔,呆呆道:“咱……咱们?”
小青咯咯笑道:“可不是咱们嘛,不然会是谁们?”
许仙害羞的红了脸,默默念着「咱们」二字,内心一阵雀跃,想白素贞如此垂青,绝不能辜负,念起刚刚那番哀叹,不免自恼了起来,起身间向外走去,精神忽为之大振,重拾起信心。
清风徐徐,春光正好。三人出了大厅,由青鬼带路,片刻走到花园,踏上方石小路,到了假山那座亭子跟前。许仙站定一笑,指着亭子道:“白姑娘,咱们不是去吃饭吗,怎么来了花园,莫不是改为赏花了?”
小青掩嘴一笑,道:“姐姐看今天风和日丽,便决定改在这里设宴,既可赏花,又可品尝美食,一举双得,不好吗?”
许仙朗声笑道:“美食饱口鼻之欲,美景鸟啼饱眼耳之欲,如此美事,简直一举多得,怎会不好呢!”
白素贞豁然开怀,笑的前仰后合。三人笑了片刻,抬脚上了亭子,亭子名叫百景亭,中间一张灰石圆桌,一块红布铺盖,上面琳琅满目,摆了足足十道佳肴有余。许仙看着满桌美食,色香味俱全,不由得深深闻了一闻,食欲瞬间大开,喜不自胜。
待三人落座,白素贞尽着地主之谊,一时帮着夹菜,一时讲着各道佳肴典故,一时叮嘱着许仙多吃,席间侃侃而谈,三人聊的不亦乐乎。过了半晌,许仙已是大腹便便,开始打起饱嗝,白素贞见状,不禁笑道:“初次招待,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有菜若是不合口味,你可要说哦。”
许仙抿了抿嘴,憨笑道:“每一道菜都色相绝佳,令人回味,有些菜我都未曾见过,真是大开眼界,哪还会不合胃口呢。”
小青打趣道:“为了招待你,我们几日前便准备了起来,你若敢不满意,我一定揍你。”
许仙虽知小青是戏言,但不会无端这样讲,想到姐妹如此认真,颇觉受宠若惊,拱手道:“真是惭愧,你们何需为了我,搞得如此劳累呢。”
白素贞嗔笑道:“别听小青的,她向来喜欢夸张。”说着想起了行医开店,转念问道:“许公子,你上次说有志行医,不知可有仔细想过,准备何时开店,又要如何行医呢?”
许仙蹙眉一怔,呆想了一下,苦笑道:“说来惭愧,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一则,我姐夫独自养家,薪酬微薄,只怕拿不出开店费用。二则,我还未与家人商量,尚不知他们能否同意。”
白素贞柔笑一声,道:“费用一事,你大可放心,需要多少你只管开口。至于家人方面,我想他们定会支持你的,济世活人功德无量,怎会反对呢。”
许仙听着点头默许,担忧也逝去不少,转念一想,又急道:“不不,我开医馆,又怎可要姑娘的钱,万万使不得啊。”
小青嗔怪的白了一眼,挑声道:“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姐姐对你是何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白素贞也想尽快嫁于许仙,修行一事才能尽快步入正轨,遂附和道:“是啊公子,你若是有心从医,便不要再推辞了,不然强分彼此,未免显得太生分了。”
青鬼一直在旁伺候,这时嗤笑了一声,不屑的瞟过许仙,自言自语道:“光是说要开店,还不知几斤几两,有没有行医的本事呢。”
白素贞怕青鬼又再捣乱,当下便要将其喝退。小青瞧出青鬼用意,想着可探清许仙有无真正本事,忙碰了碰白素贞,冲其眨了眨眼。白素贞一时不解,不明小青用意,但见她奇奇怪怪,想是别有目的,便没再说话。
许仙听着青鬼讥讽,诧异的看着他,呆问道:“这位兄弟,你是在说我吗?”
青鬼戏言本为嘲弄于他,一般人听了大概立时反击,或是据理力争,可眼前这呆子,不知懵懂天真,还是故意为之,竟反问是否在讲他,这倒叫出言之人,当下相形见绌,显着有些低劣。青鬼满眼惊讶,当下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只得冲许仙作凶恶相,恼道:“是啊,就是在说你,怎么着?”
许仙恍然一笑,憨视道:“原来真在说我,刚刚你自言自语,我也一时搞不清楚,你下次若再说我,提我名字就好,我叫许仙。”
小青见许仙懵懂,反倒令青鬼难堪,忍俊不禁,掩嘴笑了出来。青鬼瞥见小青偷笑,觉的失了面子,怒气更甚,斥道:“你不要装模作样了,想装痴扮傻蒙混过去,休想。”
许仙一愣,不解道:“装痴扮傻?哦……你是说刚刚问我的话?”
青鬼一哼,道:“没错,现在的江湖骗子,都说自己是再世华佗,有没有本事,要考一考才知道。”
许仙肃然中带着半分笑意,探手道:“你要问我医术吗,好啊,你想问什么?”
青鬼想起往昔家人用过的药方,虽然记得的屈指可数,但都是名医开的良方,想必问倒许仙,会是十拿九稳。于是,他冷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嚣张道:“好,这可是你要我问的。听着,年少时患了耳聋,已有多年,若想根治,该如何做法呢?”
许仙一听便笑了出来,直视着青鬼道:“酒三升,渍牡荆子一升,七日去滓,任性饮之,本草纲目有记。”
青鬼一凛,才知家里请的名医,原来也是用的先人方法,气道:“你得意什么,继续听好。若有人忽鼻血不止,可用什么方法止血?”
许仙摇头轻笑,神色更加轻松,回道:“血余,乱发烧灰吹之,立止,永不发。男用母发,女用父发。仍是本草纲目记。”
青鬼见两次未问倒许仙,渐渐急躁起来,喝道:“好,最后问你一提,这次本草纲目绝无记载,你若还能回答上来,我便服你。”
许仙神色一定,探手道:“好,你请问吧。”
青鬼得意道:“我幼年一段时日,夜夜无法入睡,啼哭不止,后爹娘请来名医,为我开了一剂良方,其中药材有黄花鱼、冬笋、胡萝卜、党参、取鱼肉切成长片,鸡蛋清制成蛋泡糊,放入少许淀粉搅拌。现在,你可知我患了何病,其他药材还有哪些,而我未曾提及的药引又是什么?”
许仙一怔,垂目思量一番,抬眼露出自信,朗声道:“其余药方应是黄连,苦草,红椒和鸡心,药引是安南子,至于你患的什么病,我想是心脾俱虚,加上肝胃不和所致。”
青鬼那时年纪尚小,可大夫讲的每个字,仍言犹在耳,当时无法入睡之苦,至今记忆犹新,所以想着是自己亲历,许仙定答不上来,可当他一字不差答出后,竟不觉生气,反心生佩服,当下拍起了手来,叹服道:“许公子,我幼时所记最清楚的,便是得病这件事,你能答出病因及药引,可见造诣着实不浅,开店定不在话下。”
许仙见他出言赞许,讶然失笑,摆手道:“我确实学过几年医道,但资质尚欠,实在不值一提。”
白素贞不知许仙学过医道,闻之惊诧一笑,讶道:“许公子,怎么从未听你提起,你曾经还学过医?”
许仙点点头,道:“是啊,我小时候不用上学堂的时候,都会去旁边医馆帮忙,大致做了五六年的样子,跟师傅学了不少东西。”
小青喜道:“你学了五六年,那望闻问切肯定不在话下喽?”
许仙愧笑道:“差不多。师傅不在的时候,也叫我帮着问诊,为病人写方子,倒是没出过岔子。”
白素贞知道许仙有从医经验,心里更觉稳妥,其是自己有缘之人,定然不再有错。小青也是这样想的,转念道:“许公子,听说过两日是钱塘庙会,我和姐姐打算去瞧瞧,不知你有时间吗?”
许仙脸色一怔,急切道:“我有啊,我一天都有时间。”
小青拍手笑道:“太好了,那你到时候早点过来,跟我们一起去。”
……
钱塘县的庙会,位在城中万柳街,街道极是宽阔,延至数里,两旁有各类店铺,商品琳琅满目。而庙会开始之前,还会再聚来不少摊贩,他们叫卖东西更加新奇,不仅有糕点小吃,还有胭脂水粉。除此外,还有平日少见的木雕玉器,和不可多得的古玩字画。另外,还有专为文人雅士举办的灯谜猜字,吟诗答对的雅集,不仅可为来年讨个彩头,还为庙会增添了不少书卷生气。
过了晌午,游人陆续出现,庙会也逐渐热闹起来。白素贞小青边走边瞧,已然有些目不暇接,小青更是兴奋,冲许仙道:“许仙,你们钱塘的庙会真是热闹,好像什么都有,似乎比天上更有意思。”
白素贞嗔笑的看着小青,道:“你又未去过天上,怎知比不上这里?”
小青怪笑着道:“看来,姐姐是更中意天上喽?”
许仙痴笑着看二人斗嘴,见均是眉开眼笑,想来对庙会极是满意,便露有得色,朗声道:“我们钱塘的庙会,可是出了名的热闹,想要什么都有,街尾有个戏台,过会儿还会唱戏呢。”
白素贞讶道:“不知唱的什么戏,待会儿若是有时间,我们也去听听。”
小青嘴巴一撇,不悦道:“啊?唱戏都是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听的么,倒不如找个酒楼,去尝一尝钱塘美食,好不好?”
白素贞宠溺的点点头,眼神扫过小青,忽看向了别处。小青觉着奇怪,忙顺着眼神看去,见原来前方不远,有一老者,看穿着应是个猎户,他面前放着一方形铁笼,里面挤着四五只野鸡,看样子都已死去。笼内除去野鸡,还有两只白毛兔子,一只一动不动,大概是没了呼吸,而另外那只身子侧躺,肚子起伏微弱,瞧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小青狐疑的看看笼子,不解道:“姐姐,你是想买野鸡,拿来熬汤喝吗?”
白素贞落寞的瞧着笼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许仙一旁瞧着,神色露出动容,叹道:“素贞是心疼里面白兔,它们本是无忧无虑,却遭人猎捕,眼下只能任人宰割,真是可怜。”
白素贞感慨的看向许仙,讶道:“许仙,你竟明白我的心思?”
许仙微微一笑,点头道:“看你暗自神伤,若还不明白你想什么,那岂不太愚钝了嘛。”说着,来到摊子前,冲老者道:“老人家,请问这兔子怎么卖?”
老人见来了生意,热情的招呼道:“今天运气好,一次捕了两只兔子,你若是诚心要的话,我算你两只三十五文钱。”
小青看着里面那只死兔,撇了撇嘴道:“我们不要死兔,你把那只活的卖给我们,算便宜点哦。”
许仙轻笑不语,从腰间取了三十五文钱,抬手递给老者,柔声道:“老人家,两只都要了。”
老人见许仙也不还价,出手如此痛快,欣喜的接过铜钱收好,抓出两只兔子递给了许仙。小青冷眼瞧着,摇头道:“许仙,兔肉新鲜才最好吃,你还是把死兔退回去吧,留下那只活的,我们三人也就够了。”
许仙害怕的看着小青,忙将怀中活兔紧抱,蹙眉道:“这兔子可不是买来下酒的,我原想着将活兔放生,再将死兔安葬,它们摆脱厄运,你姐姐也会开心些。”
白素贞柔笑道:“你买下它们,竟然是为了我?”
许仙点点头,将怀中活兔递给白素贞,回视着道:“这白兔能活命,都因你一时的善念,因此我想将它送给你,由你来抚养它长大,好不好?”
白素贞看着怀中白兔,毛色雪白,似团雪球一般静洁,半睁的一对红眼,也仿佛知道眼下状况,直直盯着她,忽然淌下了两行热泪。白素贞一惊,忙叫道:“许仙青儿,你们快看,这白兔落泪了。”
许仙连连点头,惊道:“是啊,这兔子有灵性,定是知道我们在救它,才会感动的流泪。”
白素贞感念万物不易,生灵更要历劫千辛,躲过无数次捕杀,才能完成漫漫修行。想着过往种种,再看流泪的白兔,更加感同身受,慨叹许仙慧心,竟懂得这份悲悯,柔视着道:“白兔我会带回去,一定悉心照顾,也谢谢你能救下了它们。”
许仙低头憨笑,看见手中抓着的死兔,才想起了什么,在地上找了找,见脚下正好有块破布,便捡了起来,将死兔紧紧包起,抬头叹了一声,道:“这兔子命苦,没能活下来,待我回去找个清净地方,将它好生安葬,希望来世可投生做人,不至如此凄惨。”
小青掩嘴笑了笑,道:“许仙,你跟姐姐真是相配,一个暗自神伤,一个就慨叹良多,花了钱买下兔子也不下酒,真是浪费。”
白素贞摇摇头,挑声道:“就你话多,若你是这白兔,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讲。”
小青眼珠转了转,惊觉自己与白兔无异,于凡间不过也是异类,忽然明白姐姐见了白兔,为何会如此忧伤了。白素贞这时看了眼白兔,冲许仙笑了笑,道:“许仙,这白兔被你所救,不如也由你为它取个名字,你看好不好?”
许仙愣了一下,思量着道:“起名啊,我倒是没有经验,可要想一想才行。”
小青听到起名,一脸的兴奋,笑嘻嘻道:“起名还不简单,你们看,他抱团躺在姐姐怀里,像团雪球一样,我看就叫雪球好了。”
白素贞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名字有些普通,再想想其他名字。”
许仙忽大叫一声,展眉一喜,道:“有了,叫媚娘。”
小青默念了一遍,不解道:“怎么像是姑娘的名字,是有何说法吗?”
许仙抿嘴一喜,沉声道:“媚字有明媚,喜爱之意,娘字又代少女。给它取名媚娘,是因它此生历尽艰险,希冀来生可如媚娘二字,或许做个明艳少女,受人喜爱,一生可明媚无忧,再不受阴霾侵扰。”
白素贞大喜,满意的看向许仙,笑道:“这名取得极好,你解释的更好。”
许仙被心仪之人夸赞,忽红了脸,柔笑着道:“你觉着好,那我就放心了。”
白素贞低头看着媚娘,宠溺的抚着它身子,笑道:“媚娘,你以后跟着我,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此刻的白素贞,仿佛像一慈母,周身散发着爱意。许仙看在眼里,心头不禁流淌暖意,脸上满是痴笑。转念,忽想起姐姐嘱咐,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道:“素贞,那日从白府回去,我……我便与姐姐提起了你,她说……她说想见你一面。”
白素贞盼着修行能有进展,见许仙姐姐相邀,可说正中下怀,忙点头道:“好啊,我也该去拜见姐姐了,你定好日子,到时知会我一声。”
许仙有些意外,不想白素贞如此痛快,欣然道:“好好,我今天回去跟姐姐说,等定好时间,我去白府接你。”
白素贞冲许仙点点头,目光移转,忽被其身后一人吸引。就在许仙身后不远,有处脂粉摊,正站着一白衣少女,她身材高挑,着一袭纱裙,虽背对着白素贞,但背脊挺直,瞧着气质甚是出众,鹤立于人群之中。许仙见白素贞穿过自己,直直看着身后,诧异的转过身去,见那白衣女子仍背对着他们,正在专心挑选胭脂,不解道:“素贞,你认识这姑娘吗?”
白素贞狐疑的看着女子,微微蹙起眉头,道:“不认识,只觉着背影眼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小青冷眼打量一遍女子背影,撇嘴道:“看后面确有几分出挑,但也不觉有何特别啊,说不定转过来,是个丑八怪呢。”
话音未落,不知是巧合,还是女子当真听到小青说话,慢慢转过身来,竟直面三人。白素贞这时才看到女子相貌,便是一惊。原来,白衣女子五官精致,长得极是漂亮,一对弯眉似月,一双亮眸如星,鼻子高挺,一对红唇微扬,相貌之姣好,简直人间少见。这时,街上飘来一阵微风,吹过白衣女子,其长发随之飞起,白衣也摇曳生姿,显得人似仙女下凡,美不胜收。
小青这时也觉着诧异,呆呆盯着女子,疑道:“怪了,看她转了过来,我竟也觉着有几分熟悉,似乎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