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嫣睡的不好,她一直梦见她以前在各种场景中见到康泽的样子。
第一次是在父母的葬礼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木出殡,眼泪几度盈满眼眶,又被她生生憋回去。十七岁的康泽穿过人群站在十岁的她身边,坏的不行地一直趁众人不注意偷捏她的脸。玉烟嫣礼貌又冷漠地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康泽说,“你这么漂亮,哭起来也是好看的,不要忍着了。”
玉烟嫣哽咽一声,眼泪像下雨一样落下来,钻到康泽身后抓住他的衣袖不让别人看到她,也不让不让康泽动。康泽不慌不忙,端着微笑把小姑娘藏在身后,让她淋漓地哭了一场。
画面随后就转到她应邀去贤王府散心,贤王康泽把皇亲贵族还有臣子们中与玉烟嫣同龄的小孩都叫进了贤王府一起玩耍,里面包括当时才十二岁的康飞。贤王府的花园非常大,桌子上摆满了瓜果零嘴,太子和贤王爷坐在一起,玉烟嫣和太子的好朋友康飞坐在一起。
贤王爷一说,“你们不要太拘束,互相认识一下。”康飞就拍拍玉烟嫣的肩膀,想要跟她说话。
幼时的玉烟嫣被爷爷教导着要尊敬皇家的人,所以当时她还很有礼貌的对待康飞。可是这次梦见他的时候,玉烟嫣发现能控制自己了,眉头一皱,冷声道,“离我远点儿。”
她视线一直锁定在厅中和太子说笑的贤王爷身上,少时的贤王爷意气风发,但是似乎从小懒到了大,就算摆宴的地方在花园,他还是让人搬来一个软靠背,斜斜地靠在上面笑。
他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上还未带着那种像枯败的青松一样的苍凉和死寂感觉。神采飞扬的康泽像是世界上最耀眼的中心,吸引着她追逐和迷恋。
他叫她上去,一切都如她已经经历过的一样,康泽“不小心”倒了一杯酒倒在她身上,让随身的侍女带她去客房换了一套衣服,等她换好出来装作惊讶的样子说,“小姑娘穿红衣竟比穿白衣容貌更为出挑了,太子侄儿你说是不是?”
太子比他小两岁,也是半大的孩子,抬头一看玉烟嫣,赞道,“玉小姐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依稀可以观出长大后的绝色之资,刚刚穿白衣素雅地待在那,我还没注意,这一身红衣穿上去,仿佛冰做的肌肤,墨染的黑发黑眼一样精致。”
贤王爷一笑,眸光闪动,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主人,他一副心机得逞的幼稚模样,“既然太子侄儿也赞同红衣好看,那玉小姐以后就只穿红衣了。”
“皇叔,你不讲道理,我都知道女孩子好颜色,你怎么能让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只穿红色的衣服呢?!”太子第一个抗议起来。
贤王爷挑眉,“你不知道昆仑上下都穿白衣服吗?玉小姐你说说,是不是你们规定的,从掌门到扫地的都得穿白衣服?”
康泽不说,玉烟嫣一直都没觉得昆仑门派着装有什么问题,她的衣服向来是管事安排,她一直不上心,给白衣就穿白衣。她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们昆仑派没有这个规定。”
除了发放白色道服区别昆仑弟子和闲杂人员之外,昆仑派并没有其他规定说必须穿白色的衣服。
“所以说如果我要求你只穿红衣的话,也并没有和你们昆仑有什么矛盾对吗?”
玉烟嫣道,“是的。”
“所以你听好了,这是我下的令,玉小姐以后,只能穿红色的衣裙。”
她当时心里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并没有概念,爷爷说下了山去到皇家,要尽量以他们为尊,所以这是她觉得能接受的要求,就没有一点意见地回答,“遵命。”
康泽得意地笑起来,见当事人都同意了,太子也就没有多话。
自此以后出现在人前的玉烟嫣都是一席红衣,火热的颜色与冰冷的表情碰撞起来,反倒比之前美名更甚。而她的衣服都是由贤王府的人送上山,据说是贤王爷为了补偿她,亲自画出款式,亲自挑选布料做成的世上绝无第二件的衣服。
相对于康泽对玉烟嫣的示好,康飞出了贤王府第二天就被贤王爷斥责品行不端,性格暴戾,称他毒死了贤王府池子里的锦鲤。康飞因此被其父杖责,背负着荆条去贤王爷家里请罪,贤王爷恕罪之后还在家里关了一两年。
这一两年之内,贤王府再向各家的小孩子发邀约,就没有几个有空,或者不生病的。只有玉烟嫣每年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下山应约。他总会找个借口把她留下来,要她陪他去山里打猎,陪他去烟花之地听姑娘唱曲跳舞,陪他去闹市看杂耍。
而且他还总是忘了带钱,或者半路喊累,猜拳决定骑马的时候谁坐在前面。至于为什么堂堂贤王爷要和她坐一匹马,分明心思已经显而易见。
她一开始还不敢对他有什么话说,康泽要求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后来她和康泽混熟了,嘴上就开始不留情面,嫌弃他坐也不好好坐,站着也不好好站,喝酒还老是洒在身上,吃个东西还要她喂到嘴边。
玉烟嫣尚不懂情爱,成天一边嫌弃着贤王爷这个人老给她添乱,一边习惯着陪他不务正业。直到后来她被爷爷提醒皇室要动荡,让她以专心修炼道法为名不再与皇室有交流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要和康泽保持距离。
她还是偷溜下山找康泽,问他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康泽的态度一如既往,顶着一张绝世容颜嬉皮笑脸,“有什么事是我万能的贤王爷不能解决的,你好好修炼,以后降妖抓鬼的时候带我去看看热闹。”
玉烟嫣于是回去了,却没想到那是她最后一面见到活着的康泽。半年后上山送衣服的侍女哭着告诉她,“以后都不能给玉小姐送王爷做的衣服了。”她才知道北炀国整个国家的动乱。
玉烟嫣下山求康飞放贤王爷一马,康飞表面上同意,之后的事却让玉烟嫣整个人陷入绝望。
回忆从欢愉美好到痛苦灰暗,玉烟嫣醒来了,翻身将额头抵在康泽冰冷的怀里,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第一次见面藏在他身后哭一样,靠着康泽流了满脸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