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下一定会重重酬谢道长。”周复一副我都懂我也有钱的样子。
懂个球呀,叶桑说,“我想问你家里远不远,远的话能不能让我把鸡吃完,不然凉了就有点油腻,我可能吃不下去。”
“那我给您加热。”周秀才十分殷勤。
叶桑无话可说,让周秀才走在前边带路,走到偏僻的县城外边一个院门前,手里的鸡就剩一包骨头了,她进院之后随手把骨头扔给院里关着的一条狗,油纸一烧,午饭就解决了。
不过光吃肉还是太油腻,所以一进门叶桑就询问周复,“有没有新鲜一点的茶水。”
周复道,“桌上是在下早上烧的茶水,不过肯定凉了,道长稍等,再下再去泡一壶好的。”
“不用。”叶桑跨过长椅坐下,直接拿起茶壶倒了几杯冷茶水往嘴里灌,解了腻才拿袖子一擦嘴,道,“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豪放不羁的女子,周复惊呆了一会,才张口诉说来意,“道长是否会在凉县长住?”
“不了,我过几日就走。”叶桑如实回答他。她师父的寿辰就在十天后,她礼品已在包里,是时候赶回去了。
“那你早上从县令府驱逐出去的女鬼,道长能否放她一马。”周复说着,站了起来,深深地向叶桑作揖,真挚又恳切,“我向道长保证,只要她让县令还她清白,她就不会再作恶了。”
叶桑脸上本来挂着她被人尊称为道长的时候非常和蔼可亲的微笑,听到这句话之后笑容就开始收敛,目光也开始变得幽深,“你如何能保证?你认识那个女鬼?你跟她是一起的?”
“实不相瞒,那女鬼名为夏锦。三年前,因为那可憎的县令垂涎锦儿她的美色,威胁她去小凉湖幽会,却又被尾随的县令夫人撞见。县令夫人善妒又心狠手辣,将她推至湖水中淹死。他们将人害死之后还不罢休,编造了一番污蔑锦儿意图勾引县令,被撞见之后羞愤自杀的说辞。”周复越说越气愤难忍,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双眼泛红,“锦儿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答应我等我考取功名便来娶她回家,怎么会去勾引县令!”
“害人性命还污其声名,难怪夏锦会生成怨鬼。”叶桑喃道。
若是正常安息,一般的人死后只会魂魄离身七日,等待鬼差来勾回地府,洗尽七情六欲,喝下孟婆汤之后转世投胎。只有那些死的太冤屈的人,魂魄离体之后带着浓重的怨气,留在人世的执念太深,鬼差也带不走他们,便形成了怨鬼。
怨鬼在人界停留久了怨气会日渐积攒,日复一日,怨鬼的力量也随之增强,到了一定程度就有了作恶和复仇的能力,他们做道士主要事情就是收服怨鬼。
只不过别的道士收服怨鬼的办法是用法器炼化或者直接打散其三魂七魄,叶桑因为幼时的奇遇,她可以自由出入地府。她一般都是把怨鬼收进乾坤袋,等到了地府里扔进忘川河,怨鬼洗个几年怨气就可以再次去投胎。
“锦儿的父亲去的早,留下她和夏姨两人孤苦伶仃。她遇难之后,夏姨无所依靠,受不住整日的议论指点,又斗不过仗势欺人的县令夫妻,只有收拾行囊去了外地谋生。我与县令争辩,县令不仅串通府上的丫鬟小厮作假证,还让人把我打的卧床半年。”周复说着,仿佛感受到了当年的屈辱和痛苦,脸色有些发白。
好惨,县令真是个大坏人,她那些珠宝钱财没白拿,叶桑心里涌起同情。
“我卧床期间,我的好友劝说我,县令在本地只手遮天无所畏惧,待我考上功名,皇命在身时,官大他好几级,想为夏锦平冤轻而易举。我这才振作起来,一心扑在学业上,就在今年考上了秀才。可能是猜到了我的意图,县令大人在我考上秀才之后买通了穷凶极恶之人,要趁我不备取我命,是锦儿救了我。”周复注视着叶桑,眼睛清澈见底,“锦儿之所以去缠扰县令都是为了我,我只希望道长能够放她一马,不要将她打的魂飞魄散。”
听故事听的十分投入的叶桑忙摆手,“不不不,你尽管放心,我只会帮她重新投胎。那现在的情况是,她想让县令还她清白并不再伤害你?如果我没有路过凉县,她打算害死县令吗?”
周复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轻轻点头了。
叶桑叹气,“可是让我眼看着怨鬼将人害死我也做不到啊。”
“道长……”周复见叶桑不想宽容的样子,不由得语气都有些绝望,“锦儿这类怨鬼作恶有你惩治,那恶人做了坏事,又由谁来惩治呢?”
由…谁呢?叶桑一时回答不上来,非常想回地府寻求冥王的场外援助。于情,她也看不下去这个县令如此草菅人命,于理,她始终是一个道士,不能任由怨鬼扰乱人间。
那女鬼正身她没有碰到,她只是驱逐了她残留在县令府上危害人身体的怨气。大概是尸身常居水底的原因,夏锦的怨气带着阴冷湿气,县令大人在府上郁郁不振颓靡了半个月,夏锦晚上还时不时去吓他,差一步就要离世。她还留了几道符在县令府上,夏锦现在是不能靠近县令府的。
“这样,怨鬼我肯定是要带走的,同时我会有办法让县令自己揭发自己的罪行。你去问问夏锦,我帮忙,她不插手,事成之后乖乖跟我走,她愿意不愿意。”叶桑沉思了许久,才想出这个办法。除了驱鬼收鬼之外,她也不是没有其它本事的。
周复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高兴地说,“若是道长能够帮忙惩处那狗县令,并帮锦儿重新投胎,那自然是极好的,我这就去告知锦儿,还请县令在此等候一番。”
作为一个很有人情味的冥使,叶桑继续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去吧,我在此歇息,等你回来。”
周复点头,站起来又作了一个揖,“道长累了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旁边的客房小憩,那个房间是我娘来照顾我时歇息的地方,收拾地很干净。”
叶桑继续和蔼地,“好。”
周复于是就出门了,身影匆匆,叶桑在院里转悠了一圈,书生的小院很简洁,一个书房,一间小柴房,主卧连着主厅,旁边是小小的客房。院里有一棵葡萄架,架下卧着一只大黄狗,初夏的日头很炎,叶桑在柴房前的水缸里取了点水洗脸洗手,然后舒舒服服地去客房躺着睡觉。
她为了赶回来参加寿辰,一连在山野间奔波了几天,好不容易挨着一个柔软的床,这一个午觉睡的十分安逸,大约有半个多时辰叶桑睁眼的时候,周复正在她床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看她醒了之后,慌乱地解释道,“在下不是故意窥探姑娘睡觉的,只是我想看看姑娘还在不在我家里。”
说话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剪刀,周复又说,“我娘做完针线活剪刀乱放,我怕扎着姑娘就想拿开。”
叶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他呆呆的有点好笑,“你上午还叫我道长,这时候怎么就叫姑娘了。”
这句话问完之后,周复白皙干净的脸突然染了一抹莫名的红晕,“在下刚刚不小心看到姑娘睡颜,甚是稚嫩天真,想着姑娘约莫没有在下年龄大,叫道长便叫不出口了。如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我这人从来不注重这些礼节什么的,你觉得怎么叫舒服就怎么叫吧。”叶桑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夏锦姑娘谈的怎么样。”
周复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一黯转过了视线,语气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锦儿她…她要想几天,她还是无法释怀。”
叶桑觉得可以理解,三年的怨气,都有能力害人了,肯定不浅,要怨鬼一下子放下是不可能的,夏锦肯定还想自己报仇。她道,“不让怨鬼害人是我的底线,这一点我是万不能通融的,最迟五天后我就要离开了,希望她尽快想通。”
周复轻声了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这几日姑娘要去哪里落脚?”
“找个客栈,你有事就可以去那找我。”叶桑道。
周复莫名又红了脸,真诚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若是信任我的人品,可以住在我的院里,我会照顾姑娘的一日三餐,也算是报答…姑娘的恩情。”
叶桑欣然同意,日后她想起这令她最后悔的决定就想锤胸口,怎么就因为人家书生白白嫩嫩的就毫无防备,白白留给冥王和九陌一个嘲笑她好几年的话题。
——“某些人哦,看人家书生好看,就住在人家家里,被骗的魂都没地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