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瑜娘已经把阿芜的衣服织完工,青底长裙,外加白纱披肩,腰间缠着一条五彩宝石的束带,清雅飘逸的风格,阿芜一换上衣服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叶桑恍然忆起自己前几次梦见她,还不知她是谁时阿芜就一直是这一身装扮,可见她有多钟意这套瑜娘给她做的衣服,那套原本换下来的衣服她都没有再多看一眼,就被她指尖扔出去的一簇火烧成灰烬。
她对镜自恋地欣赏了半天还不够,花蝴蝶似的飘到九陌面前,撑着裙摆转了一圈炫耀道,“好看吧!”
叶桑觉得在九陌面前这样颇为丢人,九陌果然用看傻子似的眼神斜了她一眼,绕过她走出了狐狸窝,站在一片葱郁的树林中一脸深沉地对着一根新长出来的树苗发呆。
虽然叶桑认为九陌可能在想事情,但是阿芜就是简单直接地认为他在发呆。
谁也不知道蚩黎去哪了,但是到了瑜娘准备好吃食的时候,蚩黎一手托着一个小狐狸崽子,头顶上还顶着一个,看上去就像戴着一个白帽子一样地从树林里哼着小调走回来,猛然撞见九陌还吃了一惊。
“那条懒蛇终于醒了?”蚩黎换了个方向,就看见了在九陌脚边摘小花的阿芜。“在这呢。”
九陌没有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把剑亮出来,“你说你认识我娘,此话是真还是假?”
蚩黎瞥了一眼他的剑,将身上睁着好奇大眼睛的小狐狸一个个放在地上,用手赶进狐狸窝,轻轻咳了咳,“说起来…按人间的辈分来算,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他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话也努力显得稳重可信,眼神却狡黠地暴露了本性。
九陌面无表情地拒绝他,“不可能。”
“叫一声又不会少一块肉。”蚩黎瞬间不装了,嘀嘀咕咕地不甘心,“我是认识你娘啊,她跟我说,倘若以后有人拿着这把剑出现在我面前,这个人肯定就是她的亲生儿子了。”
“为什么?”背景里的阿芜突然发问,“这把剑我也拿过啊。”
九陌把她的头摁回去,可能是心里专注着蚩黎的话,竟忘了她是手上有着千万条人命的凶恶蛇妖,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之后心中一惊,一脸紧张地看着阿芜。
可是阿芜只是晃了晃头把他的手甩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瑜娘刚刚跟她说花汁可以染指甲,她正在挑颜色好看的花,一连选了几种都觉得喜欢,正纠结着取舍。
九陌似是有点恍惚,古怪地看了她几眼,才重新将视线转回蚩黎身上,“这把剑确实从我娘死后就形影不离的跟着我。”
“你娘?是怎么…死的...”蚩黎似是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说出来那两个字都困难。
“我七岁时她就病故了,留给我的只有这把剑。如果你和她真的是故交,为什么她从来不提你,为什么她病故的时候,你不来救救她?”九陌比少年模样的蚩黎高了半个头,眼中的气势比剑刃还要逼人。
蚩黎毫不心虚地直视他,身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尽数不存在,捏紧了拳头又放下,像是强行心平气和跟九陌说话,“这你就要问问你正在效忠的神君,问问他为什么骗了你娘,问他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然后又把你带回去,暗度陈仓的让亲儿子做自己的下属?!”
阿芜听见他们似乎在争吵,好奇地一抬头,只看见九陌的脸色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我也没想到那位神君会如此心狠,不仅剔除了碧穹的仙骨,将她一身神力收走,变作凡人,不知道扔在了什么鬼地方,我知道消息之后找都找不到。我更想不到他会又善心大发,将遗落在外的儿子领回去当下属。”蚩黎怒到极点,冷笑起来,“看你这个样子,你还不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还不知道你母亲好好一个仙子为什么会病故。你却拿着你母亲以血肉所筑的剑,为自己的仇人效忠。”
叶桑听出某些门道,正巧阿芜抬头看九陌,他现在的样子,周围到处都充满生机勃勃的颜色,只有他独自绝望地荒芜着。
“你说真的吗?”
九陌声音颤抖,努力从蚩黎这里抓住一丝生机,可是蚩黎一点也不可怜他,果断而冷漠地告诉他真相,“我没必要为了谁骗你,但是我一定要为了碧穹告诉你,你母亲,九天之上的碧穹仙子,被你父亲,九天神君骗了感情身子,碧穹仙子瞒着所有人生下你之后,他为了保住他的声名,污蔑你母亲是我派去监视天界的眼线,将她剥离仙籍贬做了凡人。”
“我不知道你母亲因何而故,也不知道你后来如何成了神仙,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仇人现在就坐在天上最高的位置上。如果你母亲活着,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九陌眼睛里的光芒轰然熄灭,他始终挺直的脊梁骨仿佛被谁生生地一寸寸敲碎,逐渐支撑不住身体,好好的一个高大的男子,竟然全身脱力,重重摔在地上。
阿芜皱起了眉头,不太满意道,“蚩黎,你好好跟人说不行吗,这么直接将事情全告诉他,他怎么接受得了。”
蚩黎哼了一声,双手在胸前抱着,十分不开心道,“他傻了这么多年也该清醒了。”
他话一说完,半跪在地上的九陌痛苦地捂着胸口呜咽一声,脸色灰败,一闭眼竟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他怎么这么没用!”蚩黎立马上去扶住人,翻开九陌的眼睛,只见瞳孔一片血红,显然是他极怒极哀之下全身气血倒流,将近走火入魔。蚩黎也慌了,焦急地把阿芜拉过来,“大蛇!他不会有事吧!他若是出了事我就太对不起碧穹了。”
阿芜看了一眼,气的往他头顶上拍了一掌,“你活该,我要是那位碧穹仙子,肯定从地下钻出来教训你这个欺负他儿子年少不懂事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