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秋冬季节,叶桑大多数时间都在地府待着。她跟阎罗王玩骰子,把从人间的带来的零嘴水果半天输了个精光,输完后立马把骰子一收,教训他,“小孩子不学点好,把赌博学这么精。”
阎罗王往嘴里扔着梅干,道,“我好像有好几万岁了。”
叶桑不跟他继续说话,转身走出去找孟婆聊天,女孩子还是要和女孩子玩,她不欺负小孩子。
孟婆每天都站在奈何桥上发孟婆汤,说是汤,其实素的跟水一样,满锅的汤从来没有少过一点。桥上没有地方坐,叶桑只能坐在桥栏上跟她聊天,“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其实一开始,这句话是孟婆这么问她的,“妹妹在人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然后年轻的叶桑就细细回想一番,把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噼里啪啦地说完,有次说渴了还差点不小心想去舀一碗汤喝下去。孟婆每次都安安静静地听完,从没有笑过。
第一次叶桑还以为这位孟婆姑娘好像对她说的东西不感兴趣,明明她跟长夜说的时候长夜听的十分愉悦的样子,还会时不时问她一些细节。
于是她第二次跟孟婆说完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些事有趣吗?”
孟婆表情认真,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很精彩。”
但是不好笑?叶桑回人间的时候,还特地去重金求一个茶馆里说书的教她怎么把好玩的故事说的更加引人发笑,学完回来又找孟婆聊天,孟婆听的过程依旧毫无波澜。
试了几次之后叶桑就习惯了这位安静的听众,看着她一个个将过奈何桥的人勾上名字,然后递给人家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直到叶桑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孟婆姐姐有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像是打开了什么独特的开关,她变成了倾听的那方。原来有很多鬼魂喝汤的时候,会向孟婆倾吐出他们对人间,对某些回忆的不舍,或者诉说出他们这一世的苦闷不甘,一生的求而不得。
所以孟婆说的多数是她印象深刻的,别人特别悲惨的故事。每次听完叶桑的心情都会随这些故事的结局而变得十分低落,也就理解了孟婆为什么不爱笑。要是有人天天在自己面前这么哭诉,最后她能变成孟婆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叶桑就这么一直在地府无所事事地游荡到第二年开春,因为觉得春意盎然的人间光是闻着空气就使她身心舒爽,所以叶桑与地府众殿阎王道别之后,欣然地回到人间。
这次她选择去了名叫连胥国的一个国家,这个南国气候温润,连初春的雨水里都透露着花香。叶桑哼着小曲子摘了一根柳枝甩着玩,那细如发丝的春雨便没有放在心上,清清凉凉的全当淋着助兴。
谁知沿着河堤晃了一路,一个人在后面喊着,“姑娘!前面的姑娘!”追上了她。
这个穿着朴素的灰布衣服,一脸憨厚笑容的少年小哥撑着伞给她挡雨,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合上的油纸伞,他递给叶桑,道,“我家公子看你一人走着,怜惜姑娘没有伞挡雨,叫我将这把伞赠于姑娘。”
叶桑张口想解释,却见小哥害羞似的将伞塞在她手中,转身就往马路上停着的马车跑去。叶桑抬头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马车里的人正将马车一侧车窗的帘子放下,想必刚刚正透过车窗看见她。
等那个灰衣少年上了马车,乘着一辆做工细致的华贵马车离开之后。叶桑将油纸伞撑开,对这个国家有了极大的好感。
她后来终于找到客栈,洗了个热水澡将一身湿衣换下时已经黄昏。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听见少女们嘻嘻哈哈的声音,“爹!娘!我们回来了!”
叶桑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瞥了一眼,瞥见一对与她年纪差不多大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俏丽少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双生女。
双生女叽叽喳喳地说话,像两只喜鹊一样吵闹欢腾,让叶桑无法忽视她们话里的内容。
一个说,“娘,我们今天跟小西一起去看了那位皇城来的宁公子,他真的长的好好看!”
另一个情绪更加激动地说,“是啊是啊,他一下马车,整个城里偷看他的姑娘都看呆住了。”
客栈老板娘笑骂了两个女儿一句,“两个黄花大姑娘公然讨论男子相貌像什么样子,别人听了准笑话你们,看你们以后怎么嫁人。”
两个姑娘这才收住了声音,小声地谈论着开心地去了后院。叶桑咬着肘子想,能有多好看,能有长夜好看吗?他在昆仑的时候女弟子都盯着他看呢。
第二天起床的叶桑突然一点也不想用两条腿再徒步走路,昨天看见人家的马车心里有一点点羡慕,想着自己也去买一匹马的话,不仅能代步还能有个伴呢。
她向掌柜打听到附近最近的卖马的地方在双生女说的当地主城柔城集市中,收拾行囊确定方向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城里走。
柔城是个很特别的城镇,它东西南三方好几十里都是村庄,村庄里的人若是有什么好东西需要交易,地方首选最繁华热闹,人流最密集的柔城集市里。
慢慢地南来北往的商户采购或交换物资也会选柔城作为驻点,久而久之柔城以最大的集市和密集的商业交易就成了连胥国西南方有名的城镇之一。
然而今天柔城的集市里,大部分来往的行人都被一个猎户带来的东西吸引住了脚步。那个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脸容光焕发,手里抓着一个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破布短裤不断挣扎的少年,一张嘴说的唾沫如飞。
他抓起少年头上尖尖的兽耳朵,高声道,“大家看,这是猫耳朵,是真真实实长在他身上的猫耳朵。我把他的头发掀开给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没有耳朵了。”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男子得意一笑,双手扣住少年的肩膀强迫他转身,指着他背后毛茸茸地垂在地上的长尾巴说,“不止是耳朵,尾巴也是猫尾巴。这是只成精的小山猫,被我在山里抓住了,现在年纪还不大,人形变不全,话也不会说。”
山猫妖少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围着他的尾巴看,他用双手捂住尾巴,脸上露出羞恼的表情,冲着周围的人呲了呲牙,表情虽然凶恶,但是稚嫩的脸,瘦小的身板,还有眼神里的惊慌却让人无法被他吓住。
他的右脚踝处有一圈伤口,像是被什么齿状的利器割的血肉模糊,想来应是化成人形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猎户放在山里的捕兽夹,这才被抓住了带到集市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