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见此良人
“怎会无福消受?这不过是婚前的小意思,一些微薄的彩礼,待到婚时、婚后,自然还会有更多的礼品。”
凌傲天挥了挥手中的玉箫,且摩挲了一下其中的音孔,像是一柄名贵的玉箫,他很是爱惜。
幕后那女子道:“久闻公子喜欢在虹阁挑一些好看的姑娘并把她们赎回府中,用以修炼禁魔之法和邪剑之术......公子对我恋恋不忘,也不知小女子会不会沦为你的牺牲品呢?”
此言一出,凌傲天身躯忽地一震,颇感讶异,随后故作镇定,道:“怎......怎会如此?我疼你还来不及,你如此貌美而且多才多艺,我怎么舍得......况且你和她们那些胭脂俗粉怎能一样?”
“呵呵......”一旁的女子忽地抿嘴一笑,也不知是何意。
片刻过后,幕中那女子又说道:“公子既然来了,反正这漫漫长夜,甚是寂寥,也不急得一时......如若我嫁与你了,更是一辈子那般漫长。既如此,公子不如先听我奏一首‘崩山霖雨’之曲也无妨......如若你能听得懂,我便随你回府,与你朝夕相伴。”
“甚好,甚好......谈到这乐曲,这南扶州中无人能比得过我凌公子,想我小时候......”
正当凌傲天炫耀自己如何如何优越的时候,楼阁上的奏乐声便弹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说话声。
那幕中之音一出,全场皆静。
那丝竹之乐如潺潺流水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一时之间,众人陶醉于美酒佳人。
凌傲天听丝竹之乐已起,虽觉那追夕女子丝毫不给他情面,打断了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故装高深,享受起来。
“这曲子弹得真好。”
站在门口处的洛今朝,听那美妙之乐,如天籁之音似的,想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应是如此。
他闭上了双目,静静地聆听着。
场上所有的奏乐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二楼的纱幕处。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如痴如醉。
就连凌傲天身边的婢女,也不例外。
忽然,洛今朝觉得这个乐声很熟悉。
难道......
在梦里,是否听过?
那梦里,灯火阑珊处......
只见纱幕背后,那位女子正静坐着,她仿佛身影娇丽,似是冰冷玉人。
此刻,她正手持一乐器弹奏着。
一在座的白面书生忽然说道:“凤首箜篌,有项如轸。”
洛今朝心生疑惑:“箜篌?难道不是古筝弹出的?”
音色柔美清澈,像是梦里和画中的世界,竟令人如痴如醉。
宫、商、角、徵、羽,五音之间的变幻无常,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比之琵琶,有过之,而无不及,恍惚间,带人穿梭了一个极美的梦。
众人像是沉醉在奇妙梦境,想出都出不来了。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精美箜篌声骤然而起,琴声又化作了剑气,那道道剑气斩裂了山河、破碎了山川;
又如雨霖霖,淅淅沥沥,如缘,如愁,挥剑方寸之间,斩也斩不断。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这乐曲,好像很久以前,曾有人为我弹过......难道是她?到底是谁?”
他忘了。
他几乎都忘了。
很多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二十年来,他从未离开南山。
又有哪一位女子,能如虹阁这“追夕女子”那般的才艺,且愿意为他奏上一曲“崩山”之音和“霖雨”之操呢?
他不过是一个山野小子,忘川洛族的一个弃民罢了。
不可能的。
不可能,却又犹在耳畔,犹在梦中。
往事在这一瞬间,定格住了,仿佛历历在目......
梦中,似曾有一位陌生女子,却又似曾相识甚至很熟悉的女子,为他弹奏过这曲子。
他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曲子。
很熟悉的曲乐,那旋律,那音韵,那意境,他好像都曾懂过。
倘若说,他真的听过,那就是二十年以前,在南山醒来的那一刻之前......
在这美妙乐音的熏陶之下,虹阁之外,如坠梦境,夜空中的云好像凝聚在了一起不再飘游,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动了。
像是整座城的人都在听着,烟火也在那一刻凝住了,流星和万家灯火都定格住了,虹阁上飘扬的红绫也定住了。
梦境里,月中的望舒把泪珠洒满斑竹,牵动满腔忧愁。
清脆的乐声,扣人心弦,臻于化境。
它融和了南扶州十二门前的清冷光气......
二十三根弦丝高弹轻拨,打动了天下。
高亢的乐声直冲云霄,冲上亘古之时的天际,好似补天的五彩石被击破,落下了漫天的绵绵秋雨。
幻觉和梦境交替之下,海中之鱼兴奋得在波中跳跃......
彼岸的花开了,魂动忘川,瘦蛟也在九天之上翩翩起舞。
座上有诗人忽然吟道:“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突然,箜篌之乐戛然而止。
梦醒了。
洛今朝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南柯一梦,像是经历了一番浮生,极为漫长却又短暂。
福祸无常,世事变幻。
那是梦?
还是真实?
阁楼中的文人墨客都品评起来,纷纷称赞:“美哉,妙哉......”
凌傲天随手拍掌,附和道:“好、好......”
凌傲天虽然听不懂那音乐,倒觉得非凡莫测。
洛今朝思忖道:“这追夕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奏乐如此独特,带人周游太虚一番......看来她能在南扶州中出名也是有缘故的。”
幕中那女子说道:“好了,两首曲子到此为止......凌公子,你可知此曲当初为何而弹?”
考核来了,凌傲天感到脑壳一痛,心道这妙曲竟然弹得那么快,他整个过程都在享受着,还没有好好领悟呢。
凌傲天随口道:“为何而弹?不就一箜篌么!箜篌共有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三种形制,你所用的,应是凤首箜篌,凤首箜篌渊源颇深,造型奇美,装饰华丽,音色柔润......在这苍澜国的典礼中时常用到......所以,这首曲子,应是为皇家贵族、世家王侯所奏弹。”
凌傲天把玉箫插在了腰带上,双手环绕在胸前,似是对自己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心中暗道:哼,跟本侯爷玩这个?本侯爷小时候被父亲逼迫着练琴棋书画......这箜篌,倒也懂过那么一点点。
岂料,那幕后的女子竟然道:“不好意思,我需要的是一个懂乐之人,如若公子不懂我心,娶回去也没有意义......我怕是不能随公子回去了。”
此言一出,凌傲天和身边的仆人都是身躯一震,惊愕不已。
凌傲天万万没想到,那追夕女子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加上刚才种种,简直是撕破了脸皮,不留半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