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佰零陆 几多爱恨,千回百转,化作炉前血
“桃魇,主神的账,银灵子不跟你算,但是五百年前的账,我们也应该算算了吧?”
灵歌慢慢地靠近桃魇,对它说道。
“我说灵歌少侠,从刚刚踏入铸剑炉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你满腔仇怨,也不知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导致你这般怨恨我?说到底,我们同在朔月城下帮主神做事,我们可是同一阵线的,你又为何这般对我呢?你可知道,我是非常崇敬你的,我知道你灵歌少侠的本事。”
桃魇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说道,它的身体十分单薄,佝偻的身形似是被一阵风轻轻一吹便会倒下那般,它身后的六只手臂时不时又摆动着,祭起那一根法器——桃杖,继续开启魇阵,操控着那群贰负之尸跳下铸剑炉以祭祀池中的龙伯巨人。
“不要以为你到了朔月城,坐上了巫师之位,我就不认得你,桃魇。”灵歌走到它的耳畔,轻轻地说道,“呵呵……谁不知道,五百年前,你是方壶山九黎族执杖大长老艾殇座下的十大长老之一,那时候,艾殇长老还在,而我的阿黎,也刚好要接任艾殇的执杖大长老之位,而你,桃魇,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啊?”桃魇忽然像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那样,目瞪口呆,害怕起来了,它好像在回忆,然后变得畏手畏脚,缩手缩脚地的,仿佛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了。
“你……你想怎么?我桃魇可是一个弱小的鬼怪,不值得让少侠你出手……你、你就放过我吧,真的、真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的,求你了……”桃魇吞吞吐吐的,像是见了什么恐怖可怕之物那般畏惧胆寒,它浑身颤抖着,脸色再无狰狞,背后的六只手臂蓦地抖擞起来,浑身也随之而颤抖,一副胆颤心惊的模样。
“你怕什么?你可是希恶鬼,人间的恶都是你作出来的,是你,操控人类作恶,是你,给人族带来了恶念。现在面对死亡,你自己倒害怕起来了?”灵歌蔑笑道,“当初若不是你,提出要把阿黎困在无底深渊,遭受九十九日鞭打之刑,阿黎也不至于死得如此凄惨!你是陷害她的元凶之一!你,罪不可恕!当年,你被银灵子救走了,逃过了我手中的九黎剑,但我对你的恨,五百年来可是从未消减过……我对你恨之入骨,比恨天道还要恨,比恨天姥山的某些人,还要恨!我发誓,绝不饶你。”
“啊?”桃魇居然变得软弱起来,看着灵歌一副狰狞又疯狂的模样,看着他阴森森的冷笑,桃魇苦苦地求饶道,赤色的眼瞳中尽是哀怜之色,“我的兄弟们都被天姥山的修士封印在牛首山中了,我为了解救它们,所以投靠了朔月城,银灵子答应过帮我救出它们的……在它们还没有被救出之前,我可不能死……”
“哼,一只鬼怪,还配和我讲情义?你有情义吗?还是说,情义不过是你的脱险借口,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了,再说,救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恶鬼,神通鬼、希恶鬼、炽燃鬼……如此可怕之物,放出来,为祸世人吗?还不如永远困在牛首山中,不要出去。”
桃魇这么一听,更加害怕了,它感觉灵歌已经“咬定青山不放松”,非要宰了自己不可,灵歌可是天姥山数一数二的弟子,早已臻于神修境界,自己不过一只普通鬼怪,只靠着魇阵和桃杖作为傍身法术和武器,其它再无别物,它又如何战胜得了灵歌的【天姥九剑】呢?
“我说剑侠,这不是我的罪,真不不是!”桃魇疯了,求饶个不停。
“当初是谁提出来的,把黎女困在无底深渊,让她遭受‘鞭打之刑’的?那可不是普通的鞭刑,那可是你们方壶山九黎族的天刑之鞭,那可是以前【蚩尤神】用来惩戒叛徒和逃兵所用的刑具,这把刑具之下,不知惨死了多少冤魂厉鬼,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居然提出这样的刑罚?而且还鞭打了九十九天!不杀你,难灭我心头之恨!”灵歌怒道。
桃魇急忙解释道:“少侠、少侠!你听我一言……只需听我一言……五百年前,执杖大长老艾殇将要死了,没人能庇护黎女了,是其他的九位长老一致认同这个刑罚的……这是湮月长老先提出来的,我们十大长老之中,就她最认可这个做法!这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不是我!不是我!”桃魇后背的六只手臂同时抱住了头,狂性大发,发疯似的,“残忍地杀害黎女、熔铸九黎剑,是她最先提出来的!灭天姥山,毁望月城,挑拨望月城和九黎族之间的关系,从中作梗,引起双方作战,都是她一人所为!她才是最可恶的!要报仇,就找她去吧!更何况,当年天姥山和方壶山头对峙那么紧张,两个种族的人因为【时空再造之法】大打出手,仙魔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道理你也是懂得的,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重要关头,她和你相恋,本就不合理,再加上九黎族很多人又妒忌她的美貌,觊觎执杖大长老艾殇传她的最高权力之位,在各种仇恨的拉拢下,她可谓是必死无疑了!”
“哼,呵呵……”灵歌笑道,“湮月她固然可恶,但是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早在五百年前的那场双月大战中就已经化成灰了,就差你,没死……”
“啊?”桃魇忽然一怔,道,“是啊、是……它已经死了,在五百年前被你们望月城挫骨扬灰,散落于茫茫云海之中……”
桃魇略感悲伤。
“难道你不觊觎执杖大长老之位?不想执掌蚩尤神的天刑之鞭吗?你想陷害阿黎,不是为了得到九黎族至高无上的权力吗?”灵歌反问桃魇。
“呵呵……”桃魇丑陋狰狞的脸孔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宫殿中烈风吹拂,跨过长长的剑炉,把两边的血幡吹得猎猎作响,吹得它那赤红的毛发竖直起来,衬着后背烈焰滔天、岩浆滚滚的剑炉,显得异常惨烈。
桃魇蓦地坚定道:“我从来没有觊觎过什么大长老之位!什么权力、权位都是放屁!权力,它对比起我手中的这根桃杖,对比起我的修为,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显得不堪一击,直接能被碾为粉碎!权谋算什么,鸿毛而已!没用!有什么用!一点实际的力量都没有!权力,比之于修为,那便是鸿毛,是鸿毛!只是,人在族中,身不由己,我不答应这个刑罚,其他长老也绝不会轻饶我的!”
桃魇似乎疯了,它对着灵歌嘶喊道:“灵歌啊灵歌,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我当初这么做,都是为了自保,这个刑罚是我们十大长老一致认同的,哪怕我多么同情黎女,多么认同她也没用!九大长老没有一个反对!那如果当时我反对的话……如今,我还能站在这里陪你说话吗?”
“你是不应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本来就是一只该死去的鬼怪,五百年前,你就该死了!”灵歌咬了咬牙,很恨地说道,“你的命,留在这里,是天赐予你的。”
“你……别以为神修境界我就耐不了你如何!就算拼了命,我也能杀了你。何况,洞穴中除了我的魇阵能让你入梦,还有龙伯巨人、贰负之尸,牛首剑,巨剑烘炉……这些,都归我操控!”桃魇忽地强行催动魇阵,高高地祭起了身边的桃杖,从龇牙间狠狠地挤出了一番话,“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自己!”
霎时,一阵飓风掠过,漫天的桃花飘洒在洞穴之中。
桃魇用一根桃杖启动了魇阵!
但见剑炉中的龙伯巨人霍地朝天呼啸一声,举起了巨如磐石般的拳头,朝着灵歌所站立的地方轰然砸下!
“嘣!”
一声巨响,龙伯巨人的拳头落在了地板上,刹那间尘土飞扬而起,地板碎裂开来,洞穴中飞沙走石。
说时迟那时快,登时罡风大作,在拳头还没有落下之前,灵歌的身形轻灵一动,早已凭空消失在原地了。
“入梦去吧!”
桃魇喊罢,便开启了魇阵想强行迷惑灵歌,让灵歌遁入阵法和噩梦之中,沉睡过去。
可哪有这么轻易。
“铮!”
一声锐啸,只见灵歌在半空中翻飞过来,祭出了成千上万道气剑,气剑如剑雨般挥洒而出,从半空中落下,形成一道道剑龙,击向桃魇。
灵歌已经使出恶【天姥九剑】之剑阵。
桃魇霎时防不胜防,被气剑击飞了一旁的桃杖过后,毁去了阵法,而后又被一圈气剑给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剑牢,它的魇阵被破坏了,龙伯巨人也脱离了它的操控。
眼睁睁地看着上百道气剑就要穿过桃魇的胸膛。
顷刻间,一道古琴霍然飞出,在它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强烈的光墙,把上百道气剑挡在了桃魇的眼前。
“铮铮铮!”
锐啸连连,道道气剑跟随下来,要刺穿气墙,但撑不过片刻,所有的气剑都在那道气墙的面前化为乌有了,然后,围着桃魇的“剑牢”也随之消失了。
战罢,银灵子收回了古琴,云淡风轻似的站在一旁,笑了笑,不发一言。
“你!”灵歌心中愤懑难解。
“不必激动,何必大动干戈呢?留着力气准备离开祈天灯吧……如此鬼怪怎劳烦你灵歌动手,这可是玷污了你的双手。”银灵子道。
“不让我杀它便直说。”灵歌道。
“它对我们还有用,留着它的贱命让它多苟活一段时间又何妨?”银灵子道。
“多谢银灵子将军!”希恶鬼桃魇跪在了地上,朝银灵子拜了一拜。
“听着,留你的贱命是让你帮我们做事的,哪怕是让你牺牲也在所不辞,龙伯巨人,可给本座看好了,好好炼化它……灵歌可是我们朔月城的贵客,你可小心了,别得罪他。”银灵子对着地上的桃魇说道。
灵歌对着桃魇继续嘲讽道:“难道你没有煽动九黎族的人心吗?难道你没有说过,黎女没有资格当坐上大长老之位吗?即使你没有提出刑罚,但种种前因后果,都是你这只希恶鬼造成的,难道你,就不该死吗?”
桃魇跪在地上,头朝地面,浑身哆哆嗦嗦的,似乎已经疯了,只听它断断续续地呢喃道:“我可不想再回到困鬼阙中了,那里只有方圆十米的活动空间……那、那只是一个圈圈——没有自由……没有自由……自由……我渴望自由……更可怕的是,那里面实在太过于冰冷了!如果在困鬼阙待够百年以上,我就再也难入轮回了!我虽然是个鬼,但也想做回人。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贵人……别让我回到困鬼阙中去……”
一想到这里,桃魇便感到冷飕飕的,如同身临其境,谈之色变,然后背后那六只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头颅,仿佛非常冷,那两只正常的臂膀也怀抱着自己的头颅,想要好好保护自己。
“不想回困鬼阙,就做事去吧。”银灵子冷然道。
“别以为朔月城救了你,你得以逃脱,就很高兴,这九十九日的鞭打,每一鞭,我都会还在你的身上,让你永世不得入轮回,做一个恶鬼,在祈天灯中快活地漫游……这笔账,我会用九黎剑,跟你慢慢算……”灵歌扔下了一句话,便朝宫殿门口走去了。
银灵子感叹一声:“终于……可以离开了……在祈天灯里面过得不知光阴流转,根本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或许也有个上千年了吧?这样的日子,如若不能挣脱……还不如死去……”
言罢,他坚定地握紧了拳头,一切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在岁月无尽的长河里,他都是一人抚琴,一人在静寂的空间里渡过,他也不感到寂寥,有琴的相伴,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眼中尽是憧憬,非常期待那场战争的到来,为了准备这场战争,从彭祖那时开始,朔月城的人就已经在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