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空,魔域里坐着个喝酒的谪仙,树影落,风景再好也抵不过瓜熟蒂落。
桃枝枝正热切的吃着司命星君与洛河那难以言说的情感之瓜,顺便还暗戳戳的想着自己也算收获不错,爱情没学到,先学会了基情。
突然冷不丁的头上又挨了一下,那厢琴难是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你在想什么?笑得有点……猥琐……”
桃枝枝抱着头,露出一个委屈的模样:“我自在乱草海醒来,便觉得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你莫要再敲啦,感觉要变傻了!”
“……”不敲你不傻似的。
不过提起这个,琴难才想起自己不顾休息前来寻她的目的,忙一次性把话说满,以扼杀她的好奇心:“不管你记得多少,那些个天然生成的地方对你来说太过危险,魔域虽变成如今模样,但它到底不是凡世,你若是铁了心要把命留在这里,我却是不管的!”
“……”桃枝枝见他说得认真又绝情,不满的撇了撇嘴,倒是信了,只可惜她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并没有想再去探秘的意思。
两人无话间,桃枝枝只得又拿眼去看了看洛河,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想到了桃园巨石上那个长发铺地的白衣少年,一时间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句:“他看起来,好寂寞啊。”
“……”见她好不容易说了句人话,琴难表示既惊讶又赞赏,于是鼓励她去寻洛河说话。
只是方式显得略为粗鲁了些——因桃枝枝觉得突兀,不愿意去,琴难便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没法,谁叫魔王大人累了呢,实在温柔不动了。
“谁?”洛河头也没回,就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桃枝枝刚好撞在那个“冰雕弯月”上,堪堪四肢并用的扒在了弧面上,却到底支撑不住,眼看就要以一种难看尴尬的姿势滑下去了,连忙伸长脖子吼了一声:“是我是我!”
洛河抬了抬手,“冰雕弯月”旁依次浮现冰雕阶梯,桃枝枝翻身而下,拾阶而上,终于来到洛河身边,也不跟人客气,拿起酒杯仰头就喝,硬生生给自己压了压惊。
向来直接的她喝完就把琴难教的话说了出来:“我……我是来跟你说一声,司命星君找仙侣了!”
“哦?”诧异过后便是不信:“绝无可能。”
桃枝枝再接再厉:“真的!”
洛河看都没看桃枝枝,好似无所谓真假,想了想,认真回道:“哦,竟有此事,不知是谁家的神女?”
“……”这是重点吗?桃枝枝忍不住道:“你不去抢亲么?!”
“……”洛河听了这话,才转过脸来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桃枝枝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洛河的表情,竟当真没有发现一丝吃醋的痕迹,不由奇了:“他要择仙侣,两人和和美美,千秋万世的过日子,你没有什么感觉么?”
“……有的。”洛河想了想,再次认真回道:“总算有个人陪着他了,我心甚慰。”
“……”
郁闷的桃枝枝聊不下去了,客套的话也没有一句,顺着阶段便离开,一个转身,往琴难身边走去:“你听见了吧?洛河说的都是什么话?难道……其实他并不喜欢星君?!”
“不喜欢么?当初你差点成了司命星君的徒弟,他得知后,我这魔域也差点被水淹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也在寻求一个真相,总不该这世上还有情魔看不透的感情。
琴难看了看洛河,又看了看月亮,最后看着桃枝枝下了结论:“或许,你何时懂了他的守护之意,何时就算学会了爱。”
“……听不懂。”
“无妨,长大了就懂了。”
又是这一句,不就欺负我们花木一族成长得慢么?!桃枝枝白眼都翻出天去,也不想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趁着月光转身就走,直接往桃酥的洞府摸去。
这下可没再走偏,桃酥也正好回来了,正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打算出府去寻她,见她直面走来,忙凑上去从头到脚嗅了一遍:“老远就闻着你味儿了,果然是你来了!让你上心总也不当回事,你瞧瞧,花香越来越浓了,是不是已经开过花了?!”
桃枝枝摇了摇头,往她床上一躺,熟练的从枕头底下掏出零嘴来吃:“开什么花呀,我现在都成仙了,你当我还是从前的木头呢?!”
桃酥瞧她这样就气得揪心,忙把她看过的那些魅惑君王的话本都找了出来,苦口婆心的劝她:“这些话本你先拿回去看看就明白了。不是我非要小瞧你,你要还是棵木头我还真操不着这心,可你后来化形了,早前还隔着一层结界呢,你不也公母不分的乱撩嘛!”
桃枝枝毫无印象:“我干嘛了?那时你为何不与我说?”
桃酥老脸一红,表示不想回忆:“且不说这事,便是有一回,你开花时我刚好不在,你便离魂出去,然后过了很久才回来,久到我差点以为你在外面散魂了!此事你还记得吗?”
桃枝枝努力的一边吃一边回想,零嘴吃了许多,记忆却是一点也没有寻回来。
桃酥无法,只得提示她道:“……你原身是截桃枝,上面一共七朵本命桃花,如今你再内视一番,看看是不是少了一朵!”
桃枝枝依法照做,果不其然发现少了一朵,小脸立马垮了:“谁偷了我的本命桃花?!”
“……”桃酥忍住想打她的冲动,看她确实记不起来,便直接道:“是你自己送出去的!”
“送给谁了?”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曾对我说起过!”
桃枝枝听了这话,撇了撇嘴:“那你怎么说是我送出去的,没准就是叫人偷了!”
“你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说遇到了好人,要对得起他的指导,说完便进入了修炼状态,再醒来时花期已过,后来我再问你,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本命桃花就是那段时期少的!”
“……”
这样说起来,的确不像被偷了。
桃枝枝想了想,问桃酥:“我现在既做了神仙,想必花期的记忆迟早能找回来吧?”
桃酥两手一摊,表示我一个鼠精,你们神仙的事情不要来问我。
桃枝枝向来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此事先放一放,我来找你,实则有另外一件事,你话本看得比我多,帮我分析分析……”
魔宫里,琴难泡了温泉,才刚刚歇下,便感一阵地动山摇,一个姑娘破地而出,俏生生的站在他床前,扯起嗓门就喊:“起床啦起床啦,大事不好啦!”
琴难艰难的支起眼皮,扫了一眼床前的洞,又扫了一眼桃酥,颇为疲惫的威胁道:“桃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魔宫里面不许打洞!你信不信我一根指头都不用就能把你给摁死?”
“哦,我这不是事急从权嘛。”
“……”感觉到桃酥的敷衍,琴难扶额长叹,深感是不是该整顿一下自己的形象了:“你要是再胡闹打洞,我这就去把你喜欢洛河的事情告诉他!”
“错了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桃酥果真求饶不已,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但是大王不好了,战神打到门口了!”
“什么?!”
魔域法门隔着一片平原,胆大的凡人白天会在这里放放牛羊什么的,此时入了夜,倒是空无一人。
桃枝枝与桃酥两人跪得整整齐齐的,听琴难在那发了半天的脾气:“这,便是你说的打进来了?”
桃酥摸了摸鼻子,讨好的嘿嘿一笑:“便当做演练嘛,没准以后真的打进来了呢?!况且也不是骗你啊,战神就在外面呢,你不可能感应不到吧?!”
桃枝枝也顾不上脸面了,可怜巴巴的拽住他的袖边再次请求道:“你就再帮帮我嘛!”
“我今天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们两个傻子了!”想尽快解决事情回去睡觉的琴难看向桃枝枝:“他来接你,你跟他走便是,求我做什么?!”
“……不是!”桃枝枝解释道:“在凡间的时候,步霄哥哥给我设了门禁,谁知道回了天界还要遵从,我今天好像逾了时辰!他不是来接我的,我感受到他的怒气了!被他抓回去肯定又要签订一大堆不平等条约!我肯定是要面子的,你便送我悄悄离开吧!”
“……”琴难看着跪得笔直又要面子的桃枝枝,运起魔力,闭目寻了一圈,果然发觉步霄正在魔域门口堵着呢。
看那样子,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不过早前怎么没感觉到呢?难道当真是损耗了太多心力,感知变得迟钝了?
换作往日,定要前去作上一作,但今日实在提不起精神折腾了,便将袖子扯了回来,拒绝道:“他就在门口,你自己去吧,听我的,撒个娇就能好。”
“不不不,我才被他拒绝了,还要被他教训?!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把我偷偷送出去嘛,拜托了!嗯?”
“……”叫你撒娇,可不是叫你对着我撒娇的!
琴难虽这样想,却到底念着在魔铃花海欺负了她,也不好再推口,只是看她那副可怜的样子,不由有点好奇:“你就那么怕他?”
这话说得桃枝枝不干了,小腰板一挺,反驳道:“谁怕他了?我那是……敬重他!整个九天都是这样敬重他的!”
“哦?不怕啊,那你自个去吧。”
“……”看琴难竟似转身要走,能屈能伸的桃枝枝立马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妥协道:“好好好,我怕他,好哥哥,我们能走了吗?”
琴难心里一乐,忍不住又逗她:“可我不怕啊,我带你悄悄的走,显得我很怕他一般,这我心里实在接受不了。”说到这又指着桃酥,继续道:“更何况,我堂堂魔王大人,在下属面前如此伏低做小,日后如何服众?!”
“?”桃酥听了这话,立马往地里一钻,跑了。
“……”
眼看琴难又要生气,桃枝枝急忙吹了一手彩虹屁,直把他夸得天上地下都第一了,琴难那双含情目才又微微弯起。
看她这样靠着自己,距离近得就像魔铃花海里,他抚上她脸的时候……
她便是这样,对人不设防备,撩人又不自知,当初选中她去祸害步霄,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未曾想自己也吃这一套,更何况步霄了。似她这般的可人儿,无怪乎狠心的话说不出来,便只得哄骗那一套吧。
想起自己那番剖析,想想还是不用告诉她了,有些事情,光听道理是没有用的。
他的小桃枝,还是缺少许多自己的体会啊。
风高月黑,琴难对着虚空写写划划,什么阵法结界缩尺成寸……一顿操作猛如虎,两人刚在魔域的另一侧站稳脚跟,就见步霄从树影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精致的眉眼无一丝笑意,紧抿的唇线平淡无绪。
跟没看见琴难似的,径直朝着桃枝枝而去。
躲在琴难背后的桃枝枝伸头一看,腿一软,差点当场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