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三层朱楼上悬各色精致花灯,灯火煌煌,亮如白夜,楼上的人却不见有太多的走动。与此相对的是楼前的空地处,一大堆的人水磨功夫候了许久,挤挤挨挨,面带期盼之色。
这些人一眼看去大多都是青壮男子,路过之人无不生奇,也忍不住跟进去想探个究竟,如此集聚的人越来越多。
周围新颖别致的各色花灯此时倒成了配角,吸引不了这些人的半分目光,就连守花灯的买卖人也有心丢下花灯和小摊前去看热闹的冲动,可想到还有一大家人要养,到底按下这股冲动。
只围着这些人,高高低低,卖着力气满嘴吆喝着:“花灯呢,新颖别致的花灯呢!”
也或是:“糖人,甜甜蜜蜜的糖人呢!”
在场的青年男子眼中可见的都是兴奋,他们之中既有做小本买卖的商贩,也有满腹经纶一身学子服的读书人,穿着华服带着家丁的富家少爷也是能寻到几个,更有那眉眼奸猾的混子穿插其中,各色人物算是齐了。
穿一身学子装束的都很是好认,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有矜持的,有满面瞧热闹的,有深深渴望的,也有不屑一顾的。
当然更多的是贩夫走卒,在长久的等待中渐渐围作一团,用力向前挤去。
学子们自然矜持些,这些人可就没什么顾忌了,口中大大咧咧议论道:
“这抛绣球什么时候开始啊?脚都站僵了!”
“这李员外家的大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啊?莫不是真的是个丑的!”
“就是,都二十岁了,还没出嫁,今日说什么天选姻缘,要抛绣球招夫。”
“不是,我怎么听说是个美人,就是身子不好,是个病秧子。”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命硬,克死了好几任未婚夫?”
“我说,你们管她是个丑八怪还是个病秧子,这可是李员外的独生女儿。娶了她,可就能肖想李家的那万贯家财了。你们难道不心动,你们要是嫌弃,要是觉得累,把机会通通留给我陈武。”
“滚”“滚”“滚”
“看吧,一边嫌弃着人家,一边又肖想人家,你们这一群大爷也是很难伺候的嘛!”讽刺众人的依然是那个叫陈武的。
而隔这个叫陈武的凡夫不远处,围着五个书生模样的白面公子,个个都是相貌周正之辈,纵使有那容貌普通的,被一身的书卷气一衬,也是能被赞一句温文尔雅的。此时他们自然也听见了那陈武所言,这五人中有四位都好奇的打量了陈武几眼,觉得这人倒是有几分坦荡气概。
而这几人中相貌最好的一个俊秀公子,一身素衣,头戴书生帽,斯文秀雅,端的是陌上如玉君子。此时显然的心不在焉!
这素衣公子不时露出一点呆气,生生破坏了他的一身飘逸出尘气质,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就知是四书五经的内容!致使他周围的四名书生连声抱怨道:“敖兄,你能别再念了嘛。知道春闱将近,可今日好容易才抽空出来醒醒脑子,你让咱们这几个松快松快成不成!”
如是明玉在此,定能认出眼前这个念念有词的年轻书生就是她的族兄,北海龙子敖知真。要知她族兄这人一贯的循规蹈矩,也不知如何跑到了凡人界,混在了一堆书生中。
敖知真连连拱手歉身,满脸的歉意道:“我在心里默念,不出声了,诸兄见谅,我连着考了好几次了,都没考好,这次才如此紧张,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个书生都是今科的新晋榜举子,算是年少得意,一向有几分交情,且也不是第一日识得敖知真,知道他的毛病,也不细究。只一个书生问道:“乐天,你刚考上的举子,哪里来的连着考了好几次了?你莫不是紧张的糊涂了吧?”
敖知真在凡人界入乡随俗,取字乐天,他此时反应过来,收了呆愣,圆上前话:“子辅兄,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他那句连考几次却不是假话,他说的是他以前在凡人界参加的科考,每次考到最后都是第三名探花郎,他明明只想考个凡间的状元郎回去!
连着三百年偷摸着下界都未能如愿以偿!
他在天界之时专喜读书,常听人说,凡间的状元郎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他暗暗羡慕了好久!可天界偏偏没有地方可以让他考一个,所以才只能来凡人界。
可至今也没能如愿!
想到此处,他心头陡然升起了些许颓废,自己用了几百年时间,居然还是比不过凡人区区十几载的功夫,他果然是太笨了!
身边的一众书生眼见他瞬间带上了些颓废,都过来关心几句,连连劝他放松心情,就怕他魔怔了!再说这小子写的文章已经够惊艳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紧张个什么劲!他们之中注定榜上无名的都没他魔怔。
敖知真周围的几个书生悄悄打着眉眼官司,最后一致决定拉着敖知真去参加抛绣球抢亲,换换这小子的脑子,没准今日还能给他讨上一房美娇娘。
敖知真此时也怕自己一时顺口,再次说漏嘴,自然的也不敢再把全副心思都放在科举的经义文章上,只得分神跟着前面几位同年。
看他们相互一眼似通了什么默契般,接着齐齐围着自己往前涌去!
他正奇怪间,一位孙姓书生首先问道:“乐天兄,你家里没给你定下过亲事吧?”
敖知真摇摇头,不明所以的回道:“不曾啊。”
几人再次互视一眼,孙书生又问道:“那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敖知真接着摇头,并露出一点呆呆的神色,他们问这个干嘛?
孙书生赞道:“甚好,甚好。”
敖知真举目茫然的问道:“旷之兄,好什么呀?”
孙书生也不解释,接着问下去:“乐天兄,那你觉得今日招亲的这位李家姑娘如何?”
敖知真依然迷茫:“如何,什么如何呀?”
此时另外一位急性子的王姓书生恨铁不成钢道:“意思就是,这位李家小姐今日招亲,你想不想参加?把她娶回家作娘子!”
敖知真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娶凡······”
“我是说,我的婚事,得家里的父母、祖父做主,我自己不能擅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