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簇好不容易才寻得息宁,他甚至不敢去问息宁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锦簇在镇上定居了下来,虽然偶尔也会到丁树家陪息宁坐一会儿。
十六七岁的息宁出落的越发的美貌,虽然她甚少出门,却还是惹上了麻烦。
有人不知何时偷偷画了一张息宁的画像,不久之后便在颂阳城四处传播。
颂阳城中的大户,钱老板家的独子钱榆在见到息宁的画像之后,一见倾心,说什么都要娶画上的人为妻。
这天,钱榆带人找上门来,起先还故作礼貌的敲了敲门,见一直未有人应声,便直接派人强行闯了进去。
息宁原本在树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因着丁树千叮咛万嘱咐,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谁来也不能开门,因此息宁在听见那阵敲门声的时候并未理会。
本以为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便会自行离去,没想到却破门闯了进来。
息宁睁开眼,看着前面大摇大摆走进院子的少年,丝毫没有擅闯他人宅邸的羞愧。
钱榆一进门就看到树下小憩的美人儿,真人甚至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几分。
“想必这位便是丁小姐了吧,在下钱榆,久闻丁小姐盛名,今日特意前来拜访。”钱榆看见息宁起身,连忙装模作样的开口。
息宁起身,轻轻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后,才懒洋洋的往钱榆的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拜访?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拜访。”
钱榆听了息宁的话,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怒斥道:“瞧瞧你们,一点规矩都没有,不小心吓着丁小姐了怎么办?”
接着,又转头跟息宁说:“丁小姐别见怪,等我回去之后肯定好好管教他们。”
息宁虽然时常闭门不出,却还是听过钱榆这个人的名字。
颂阳城首富的儿子,为人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嫖赌,家里已经陆陆续续娶回五六房小妾。
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息宁,其目的怕是不言而喻。
“你有什么事?”息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这样的,在下那日在街上对丁小姐一见钟情,回去之后日思夜想,宿不能寐,听闻丁小姐还未婚配,特意前来求亲。”
钱榆故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谁说她没有婚配,我们早就定亲了。”
锦簇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钱榆的一番话,顿时怒上心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真的是什么样人都敢跑到她面前乱吠。
锦簇站到息宁身边,两个相貌同样出众的人,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钱榆被锦簇看了一眼,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这人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怕。
钱榆见到锦簇只有一个人,而他可是带着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顿时又鼓起勇气,“你是哪来的小白脸,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颂阳城待不下去。”
锦簇听了钱榆嚣张的话语,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锦簇这个笑顿时惹怒了钱榆。
钱榆恼羞成怒道:“都给我上,给这个小白脸点厉害瞧瞧!”
莫说锦簇现在已经成神,哪怕是从前的他,也不会将这几个区区凡人放在眼里。
“锦簇,不要杀他们。”
息宁见锦簇隐隐动了杀意,连忙开口道。
锦簇听了息宁的话后,只是将那几人打倒在地,一步步走到钱榆身旁,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息宁不知道锦簇跟钱榆说了什么,却见到钱榆下一秒便被吓的连滚带爬的带人离开。
“你跟他说了什么?”息宁见钱榆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锦簇见了息宁的笑容,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没什么,就是告诉他,再来的话就打断他的腿。”
“是吗?”息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知为何,她这几日总觉得十分疲倦。
息宁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有些刺眼的太阳,想来是她这一世大限将至的原因罢。
锦簇瞧见息宁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扶着她走到一旁的摇椅上,“息宁,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
“那你呢?”
听到息宁关切的话语,锦簇内心一阵狂喜,嘴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这陪你,你安心睡。”
息宁放心的闭上眼睛,可她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息宁睡着后,锦簇取出一件自己的披风,盖到息宁身上,之后便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息宁这一觉一直睡到夜幕西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丁树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就等着她呢。
息宁陪丁树一起用膳,期间抬眼从半开的窗户里开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先前被钱榆带人弄坏的木门已经修好了,丝毫看不出损坏的痕迹。
想来是锦簇离开前用法术修补好的。
只是锦簇却不知去了哪里。
钱榆被锦簇吓唬一通后,接连好几天都没敢出门。
息宁恢复到之前的生活。
这天晚上,息宁忽然被一阵浓烟呛醒,她睁开眼一看,屋子里不知何时起了火,屋子都已经被烧掉一半了。
息宁连忙从床上起来,今天应该就是她的死期,可是丁树不应该陪着她一起死。
息宁想从屋子里出去,却发现自己身体早已经没了力气,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动一下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小九!”
息宁屋子里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丁树冒着大火跑到息宁的房间,看到躺在地上的息宁,伸手想把她抱起。
息宁却阻止了他,“丁树,别管我,快走!”
火势越来越大,丁树一个人肯定能离开,可若是带着她,说不定两个人都会葬身火海。
“不行,小九,我带你出去。”
丁树执意要带息宁一起走。
“丁树,你听我说,我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你救不了我的。”
“救不了也要救!”丁树一把抱起息宁就要往门外冲,却被忽然倒下的房梁拦住了去路。
眼看屋里的浓烟越来越多,再不离开这里,不等两人被火烧死,就要先被浓烟呛死了。
“丁树,你知道的,我不是普通人,我还会回来的,你出去之后,娶妻生子,到时候,我做你女儿好不好?”
“小九,我......”
还不等丁树的话说完,就被人一掌打晕了过去。
“锦簇!”
锦簇从丁树怀里接过息宁,就想用法术直接带她离开。
“锦簇,你就算把我带走,我也活不了了,你帮我把丁树带走,让他活下去。”息宁紧紧抓住锦簇的衣襟,快速的说道。
锦簇只是抱着息宁大步的往前走。
“锦簇!”
“息宁,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办法拒绝你。”锦簇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怀里的息宁。
丁树早就被他用法力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息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好像一直都在伤害锦簇,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锦簇,对不起。”
“息宁,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锦簇甚至都不敢想,要是他晚来一刻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息宁的。
息宁抬手,想摸一摸锦簇的脸,告诉他,没关系,她还会回来的。
却将手抬到一半的时候,彻底垂了下去。
锦簇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人,所以,他还是来晚了,对吗?
锦簇之所以离开,是去冥界找了君迟。
息宁在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锦簇也早有察觉,所以他才去找了君迟,想问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息宁,一直都在人界?”锦簇找到君迟的时候,开口便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可君迟却听懂了锦簇话里的意思,“是这样没错,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锦簇忍不住上前,狠狠抓住君迟的衣服。
“是息宁仙上不让我说出去,这也是为了息宁仙上的安全着想。”
本来他们冥界是不管这些事情的,可谁让他爹当初欠息宁仙上一个人情呢,这才帮着把息宁仙上到人界的事瞒了下来。
“什么意思?”
“锦簇,你先放开君迟,听他慢慢跟你解释。”素妆瞧见锦簇的样子,连忙劝他。
“事情是这样的。”君迟好不容易才从锦簇手下挣脱,清了清喉咙缓缓叙述起来。
“当初息宁仙上把你送回水界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后便找到了我父亲,让我父亲帮她投胎转世,做一个普通凡人。
息宁仙上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也不敢多问,就帮她安排了。
安排好之后,又瞒着六界其他人,这件事除了冥界几个人知道外,其他人都一概不知。”
“那为什么又要说她死了?”
若不是他不肯相信息宁就这样死了,他恐怕不知道何时才能知道这些事情。
“息宁仙上受了重伤,又转世成了一个普通凡人,要是被人知道了,想要对她下手,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们才按照息宁仙上的吩咐,在六界到处传言,说息宁仙上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先前的事情抱歉了。”锦簇缓缓低下头,原先是他有些冲动了。
君迟摆摆手,也不跟他计较,毕竟他现在也算一个长辈,怎么能去跟一个小辈计较。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素妆最疼爱的弟弟。
“锦簇,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君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让锦簇知道。
“息宁仙上先前已经不知轮回多少世,她身上的仙力正在一点点的消失,甚至已经所剩无几,照这样下去,最多不过两三世,息宁仙上身上的仙力就会完全消失。
锦簇,你应该能明白,倘若一个仙界的人,完全没了仙力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吧。”
“我知道了。”
锦簇比任何人都清楚仙力消失会是什么后果。
素妆看着锦簇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可这感情的事,她终归也不能帮他什么。
丁树醒来的时候,从左邻右舍口中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丁家那场大火不是意外,竟是被人蓄意纵火,而纵火的人正是那天找过息宁一次的钱榆。
钱榆那天被锦簇羞辱一顿后,觉得心有不甘,这才蓄意报复,他原本只想烧上一间屋子给他们一个教训,偏偏那天夜里起了大风,火势渐渐不受控制,钱榆赶紧偷偷跑掉了。
说来也是奇怪,之后没几天,钱家也跟着起了一场大火,火势凶猛,整整烧了一整夜,可奇怪的是,钱家一百三十六口人,唯独只有钱榆一个人葬身火海,其他人连轻微的外伤都没有。
这件事被整个颂阳城的百姓议论的大半个月,大家都觉得一定是这个钱榆平日里做多了坏事,才会遭此劫难。
丁树没空去理会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他只知道,他的小九死了,可是想到小九临终前的话,丁树居然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丁树用了好久才从小九离开的这个打击中走出来,毕竟生活还要继续,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三年后,三十岁的丁树娶了城北的徐寡妇为妻。
这徐寡妇早年丧夫,刚过门不过三个月便死了丈夫,后来公公婆婆相继过世,这些年也都是一个人。
颂阳城的女子都成婚早,这徐寡妇虽然守了好几年的寡,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五六。
两个人不知何时看对了眼,丁树便请了媒婆去徐寡妇家里,不顾众人的议论,风风光光,八抬大轿的把人娶了回来。
虽然时常会听到城中百姓的一些闲言碎语,可两人只是关起门来安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渐渐的那些风言风语也都尽数散去。
丁树成亲两年后,丁夫人有了身孕,丁树高兴的不得了,直觉告诉他,丁夫人怀的一定是个女儿。
十月怀胎,到了生产的那天,丁夫人果然生了个漂亮的小女孩。
接生婆把孩子抱出来给丁树看,丁树看着包成小小的一团,睡的正香的小娃娃,高兴的不得了。
丁树给孩子取名叫小九。
丁小九。